68二周目37(第3页)
虽然人声沸鼎,但无惨轻而易举地就找到了最先说话的老妇人所在地,因为她的对面站着的小孩,跟小时候的自己一模一样。
还是有不同的,那倔强的小孩子有一双黑亮有神的眼眸,就算是身体病态的瘦弱,唇色苍白,裸丨露出来的皮肤起满了红色的疹子,但那双精神奕奕地眼眸中依然充满着对未知世界的期待和向往。
“我讨厌太阳。”他忍不住抱怨,同样忍不住伸手去挠自己长满红疹的脖颈,他的手指纤细地像是鬼爪,指甲更是毫无血色的苍白,表面坑坑洼洼粗糙难看,“还是晚上好,我喜欢晚上。”
奶妈俯下身子将瘦得只有一把骨头的小孩一把抱起,安置在轮椅上,笑着威胁道,“我的小少爷,夜晚是怪物们狂欢的时刻,您偷偷跑出来会被怪物给叼走吃掉,再也见不到老爷和夫人了。”
小孩子趴在奶妈的肩头,眯着眼望着午后的太阳,任由刺眼的光芒让他的眼泪模糊,小声嘟囔,“可我不就是那个怪物吗。”
奶妈的动作一顿,将毯子遮住小孩的膝盖,“胡说。小少爷只是生了病,等病好了,就是全城最优秀的大人,以后会像您的父亲一样优秀。”
早慧的小孩冲着奶妈灿烂一笑,但明亮的眼眸却暗淡了下来。
无惨静静地看着这一幕,脑海中尘封已久的记忆荡起了一层灰尘,渐渐清晰起来。
他记起来了。
上一世,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他的父母亲都是贵族,很爱他也期盼着他的到来,但他先天免疫力不足,对很多东西都过敏,动不动就生病,那时没有很好的医疗手段,他因此渐渐孱弱的不能下床行走,不能自己穿衣吃饭,后来更是连起身都要仆人帮忙。
画面一转,来到一间阴暗的屋子里,屋子里烟气缭绕,因为他这个时候已经病入膏肓,他的父母甚至将希望寄托给虚无缥缈的鬼神,希望能让他好起来。
病床上的人挣扎了半天却无法起身,只好呼唤人前来帮忙,“奶娘?咳咳……奶娘?”
过了半天,才有人战战兢兢地隔着帘子向他行礼,“少,少爷。上条奶奶她,她昨天去世了。”
“去世了?”
“是……说是换了急症,晚上就走了。”
床榻上的人很疑惑,为什么奶娘会突然离开,为什么自己病得越来来越重,还有为什么帘子外的侍女会这么害怕。
无惨走到床前,看着床榻上的人,常年病痛让他头发掉光了,肌肤也失去光泽,嗓子更是嘶哑得如同老头,因为对阳光过敏而只能住在阴暗无窗的房间,明明还是个少年,却丑陋得如同只能蜷缩在黑暗里的怪物,他的轻声父母都因害怕而不敢面对他,连唯一对他好的奶娘都因病离世,不怪侍女会害怕。
明明还活着,但少年无惨却常常觉得自己像是死了。
如果死去是这样痛苦的过程,他……不想死。
努力地吃了很多味道奇怪的药,每天被针扎得像是个刺猬,还有各种奇怪的治疗方式,少年无惨在一个又一个医生的叹息声中眼睛里的光日渐暗淡。
无惨杵在床头,看着时间飞速流逝,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快速跳动,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还是抗拒,但记忆是无法改变的,那个改变了他一生的人,还是来了。
“你的眼睛真漂亮,头发呢?你的头发是什么颜色的?希望是黑色,这样比较衬你的眼睛。”
帘子再一次被挑起,迎接少年无惨的不是惊恐的眼神,而是一双带着笑意的樱粉色眸子。
那温柔明亮的颜色,比春日里的樱花还要艳丽轻盈。她目光所及之处,阴暗潮湿的房间里也变成了别样的滋润缱绻。
那人的模样从无惨的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精致的五官赫然是许梦的模样。
但她此时的表情比许梦更加鲜活,眸光更加澄清明亮,这让像是一束光,让病榻上的少年看到了希望。
少年无惨张开干裂的唇,仍由皲裂的血珠顺着嘴角流下,“黑色,我曾经的头发是黑色的。”
那人的笑意并没有变,走近用手绢轻轻擦拭掉他脸颊上的血,“果然是这样,我已经见过你的母亲了,她好像有番邦的血统,头发天生带卷,你的也是吗?”
整整一个下午,她没有向他询问关于病情的任何事情,只是聊起了美人,她似乎很喜欢美人,也见过各国各地、每一座山脉、每一条河流养育出来的美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说,少年无惨和成年无惨静静的听。
她自称梦姬,不是医生,甚至不是人类。她还很诚实的对他说,她只是在等一位药材实在无聊才来他这里找人俩天。少年无惨喜欢她的坦诚和笑容,让她做了自己的专属医生,经常来跟他聊天,虽然她总是语出惊人。
“有的时候,觉得生病是件幸福的事情啊。”
“为什么?”
“因为痛着的时候,才真真实实感受自己还在活着啊。焦虑、压抑、痛苦、绝望……啊,抱歉,我又犯病了。”
“你也生病了?你得了什么病?”
“很难说,一开始我喜欢上一个人类,可他们说我只懂得痛苦、恨以及所有不好的情绪根本不懂得喜欢。我想变成人类看看我的喜欢和人类的喜欢究竟有什么不同。”
“……你居然想变成人类?这真是很大的牺牲,被你喜欢的人一定很幸福。”
听到少年无惨这样天真的话,梦姬笑得上气不接下气,没有一点淑女的风范,可依然那么好看让人一点都不心生讨厌,“哈哈哈,才不会,他们都说我疯了,而且被我喜欢的人类都会不幸根本不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