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娃娃亲(第1页)
这场大病,把我搞虚脱了,又在床上躺了两天。
等到第三天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勉强地下床,坐在火炉边。
母亲帮我披上棉袄,今年新做的。
母亲在搓麻线,把大洋针般粗细的麻丝,几根一绺地捋起来。卷起裤管儿,把麻放在腿上,用手掌压实,一下子搓下去,麻就搅动起来,纠缠在了一起。再一遍,露在手外的线头转起来,像纸风车在风中飞速地转。再一遍,麻就抱成了一条很结实的粗线。用这种线纳出来的千层底是最板硬、最结实的。
每年夏秋季,农村的妇女,都会把往年穿烂的不能再穿的布衣,撕成块块,刷干净了菜桌,刷上一层煮熟了的面糊糊,匀实地铺上一层布块儿。
再刷一遍,再铺上一层布块儿。如果布块够用,就能够铺五六层。
刷好了,放在太阳底下晒。等晒干了,就揭下这块大布板儿,农村人管这叫袼褙。袼褙做好了,就把鞋样子,一般是用纸根据大大小小的鞋码,剪出来的。
把鞋样子放在袼褙上,顺着鞋样子的边沿,用锋利的刀子裁下一个一模一样的鞋底来。这样的层叠加起来,简单地穿几针,缝合起来。沿着这厚厚的边,用白色的布条裹一裹,里面加上点胶水,外面用线缝实了。
再用大点的白布铺在袼褙两面。这时,把搓好的麻线缠成一团儿。
在夏天乘凉的时候,或在农忙之余,农村妇女手里,都会拿着一个做到这样的鞋底子。
鞋底上别着一根针,一只手戴着顶针儿,攥着针锥子,使劲锥一下,穿一针,纳起鞋底子。站着或者坐着,手里的活依然不停。
母亲把搓好的麻线收拾好,拿过小簸篮来,眯起眼,伸直了胳膊把线对着针眼试了好几次,才终于穿过去。
母亲皱皱眉头,“花眼花得这么快,哎,真老了。”
母亲拿起鞋底,用针锥子锥个眼儿,把针穿过去,在另一侧打好扣,纳起了鞋底子。
“天冷多了,你的毛裤还是穿你哥哥的,夏天说是给你买毛线,织一个新的,你不肯,待天赶集,我去买点毛线去。”
我低低头看看毛裤,裤腿上破了一个口子,乱线头张牙舞爪地竖起来。
我母亲见我一直沉默无语,叹了口气,说:“人没了就没了,怎么找也找不回来了,再怎么想,她也是在坟子里头了。你就安安心心地学习,将来啊,指不定哪个时候能碰见一个比她还要好的大闺女,到那个时候啊,见到咱小俊啊,一定哭着闹着非要嫁给你不可。”
我的心一酸,泪水又止不住把眼睛泡起来。麻线、毛裤、鞋底,还有坑坑洼洼的黄土地面,全都模糊了,扭曲了。一低头,泪水滚了下来。
好长时间,母亲默默不语。
等我稍稍平静了点。
母亲说:“悦悦是好,可她毕竟咱们这边的人,人家又是大老板的孙女。”
母亲叹了口气,“后来她嫁给另一个富翁的儿子。还没长大,就定了这门亲。不知道她爷爷怎么想的。听说,这些年两人一直打打闹闹,好像一直没有消停过。上次她回来,是她老爷死了,送她爷爷的骨灰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