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局(第1页)
萧顺一病来得气势汹汹,很快就将侯府上下搅得人仰马翻。
姚温侧立在拔步床边,看着眉头紧锁,满面通红冒汗,像是堕入什么惊魂梦魇之中而无法挣脱的萧顺,不免也跟着心惊。
偏房间内好几个婢女进出不断,打了凉水来,端着温水出去。忙而不乱,秩序井然,看来都不是第一次面对世子爷突发恶疾的状况了。
姚温垂下睫羽,暗自腹诽道,这小世子,还真是多病多灾啊。
大夫很快便来了。
他来得匆匆,披星戴月,浑身还冒着寒气,却无暇顾及,放下药箱,先是摆正了萧顺的头,贴近了去瞧他的脸色,再往床边一坐,拿出白布搭到人的腕上,探起了脉象。
在确认世子身体暂时没有大碍后,他才摸着胡须重重呼出一口气,起身对姚温道:
“郡主放心,世子本就体弱,这些日子为着大婚又废了好一阵心力,加上此前药浴的反冲,这才拖垮了身子,闹了热病。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按着方子抓药,忌口荤腥大补之物,躺在床上静静养着,少则五日,多则一旬便能好全。”
姚温闻言,松了口气,眼神示意林琅给大夫捎了些银子,行礼道谢:“那就有劳您给开个方子了。”
大夫喜出望外,装模作样地推拒两番勉强收下,便笑着领着卫七下去开药方拿药去了。
屋外有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撒下一片清晖。
姚温目视仆人们都走后,回想起先前在醉仙楼里荒诞的猜测,愁得在椅子上坐下。趁着除了床上躺着昏迷不醒的萧顺的无人之机,她支着脑袋,状似闲谈般随口问林琅道:“你还记得大婚那日房里的情形吗?”
林琅正收拾着桌上的狼藉,闻言转头:“我次日才进的房门,怎会记得这些。”
也是,新婚当日陪嫁丫鬟只能在房外守着,是进不得房门的。姚温又问:“那次日呢?你进门时可看见房里点香了?”
林琅停了动作,细细回想了一番,摇头:“似乎没有。怎么,香有问题?”
姚温垂眸,手指轻轻点着桌案,正犹疑着要不要将自己的推测宣之于口,就听到外头一阵喧嚣。
她眉头一皱,随即将万般思绪抛之脑后,起身推开门,对着院里不致发生何事忽然叫嚷开来的一群婢女呵斥道:“闹什么呢?!不知道世子重病需要静养吗?!”
丫鬟们见惊动了郡主,均被吓了一跳,纷纷跪下叩首请罪。
姚温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深呼吸两口,敛了怒容,缓步走下阶梯问:“发生什么事了?”
这群丫鬟为首的是侯夫人身边的桃红,此前给姚温指过路,知道她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并没有传言中如此恶劣,没那么怕她,故而大胆抬头解释道:“禀郡主,是底下的人手脚不利索,打翻了世子常服的养荣丸。”
姚温疑惑:“既是寻常丸药,打翻个一次两次又有什么要紧,用的着你们在此处大惊小怪么?”
桃红道:“郡主有所不知。这养荣丸是世子自小便开始吃的,一日都停不得,里头配得药材也是难得的,要取当日晨露和鲜花蕊,辅之以人形带叶参何首乌益母当归这类的中药,走过十八道工序,才得制好,并且留存不过三日,三日一制新。现今府里留的就这么几枚,却统统被打翻了,姐妹们这才心焦的慌,却无意冲撞了世子和郡主。”她又一行大礼道:“还请郡主赐罪。”
姚温看着底下人皆是塌了天恨不得钻到地底的样子,心道这宣平侯府面上节俭,背地里折腾下人的手段竟然也不输其他王侯世家。养荣丸她见得不少,耗费这般力气做给神仙吃的,她还是生平头一次见。只是,吃了这多年身子也没见好啊?
逡巡一阵,她忽然灵机一动,向桃红打听道:“你那儿可有养荣丸的完整方子?”
桃红答:“自是有的。郡主要是想看,奴婢这就去拿。”
“去拿来让我看看。”姚温吩咐完,又瞥了眼其他人,仁慈道,“世子病重,现下吃不了大补的东西,不必再纠结这几颗丸药。以后来服侍的时候动静小些,不要扰了院里清净。”
众人应了便散去了。
没过一会儿,桃红带着方子回来,恭敬地双手呈给姚温。
姚温粗略地扫视了几眼,心下了然,挥手让桃红先退下,急声唤来林琅,将那薄薄的一页草纸递给她,道:“你看看,我之前的猜想果然不错。”
林琅没说话,自上而下仔细看完,才放下手道:“不出意外,那日侯府并非有人纵火,而是有人引爆了埋在房里的火药。”
密密麻麻的一大张方子,正中刚好写着,硝石、硫磺各一两,硼砂半两、白僵蚕一钱。
姚温颔首表示赞同。
此前其实也有侍卫提到曾听见房里传出巨响声,只是她与林琅都以为那是由于燃火引爆了藏在桌帘下的酒坛子。
何况本朝□□盛行,朝廷为了防止民间□□动荡,引出祸事,对硫磺硝石一类禁品严格把控,除了个别渠道外,很难在市场上找到,医馆中这两味药也都用别的替代了去。实在想不到有人能大费周章倒腾来这些东西,还能不被府里的任何人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