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香(第1页)
“我要你找的画呢?”
李时允古朴的书房内,门窗紧闭,不留一点缝隙。
屋内陈设很少,只紫檀桌案上,有袅袅白烟从一盏忍冬纹镂空五足银熏炉上升起,在空中散漫开,为整间密不透风的泛着书墨香的屋子添了几分乌木香,助人宁心静神,不至于太过压抑。
先前萧顺甫一见到李时允,作揖礼尚未行完,便被人毫不留情地打发到了内院,不仅要他仔细核对回门礼的数量门类,还要他帮忙盯紧后院搬东西的奴仆,以免里面出现手脚不干净的。
总归是全然不将萧顺当个新姑爷看,反而更像是免费得来的杂使仆役。
但就算他萧顺再委屈,对着威压太盛的永安王,也不敢在明面上表露出来,只能嘟囔着走开,给了姚温和李时允单独相处的时间。
于是,此时的姚温与李时允隔桌相对,喉头干涩,白玉般的纤细手指掐进掌心,面对李时允毫不留情的直接发问,不敢抬头看人。
“侯府走水,烧了。”
“哦?”
李时允擦拭剑锋的手一滞,半抬眼皮瞥了姚温一眼,又重新饶有兴致地看向手中泛着银光的长剑,薄唇勾起,语气不善:“烧了,是何意?”
“属下辜负主上信任,罪该万死,还请主上责罚。”察知李时允动了怒气,姚温立马单膝下跪,左掌放在胸前,认罪道。
“呵。”李时允冷笑一声,好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转瞬之间手腕微动,在空中灵巧翻了个剑花,眼前一道剑光闪过,下一刻,冷冽的剑锋明指姚温,凛凛寒意透过几层锦衣直抵心间。
“责罚?”他冷漠至极的双瞳中不带一点温度,握着剑凉薄道,“你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可是郡主,我有什么理由责罚你?”
姚温哑然,垂眼沉默,长浓如扇般的睫毛恰到好处地遮去了她眼底的阴翳,倒显得她有几分乖顺。
李时允闭了闭眼睛,强按下心头的火气,反手将剑收回剑鞘,搁置一旁,然后缓缓坐下,终于肯把自己硬朗英俊的半边脸暴露在从透窗而过的阳光下。他平视姚温,面上没什么波澜,语调沉沉:“说吧,画被谁拿了?”
姚温心下一凉,暗道果然什么都逃不过这人的一双如炬慧眼,只能硬着头皮道:“属下无能,还在查。”
“七日,够吗?”
“这。。。。。。”姚温皱了皱眉头,踌躇一会,终于抬头问道,“属下斗胆,敢问这柳正音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能得主上如此看中?
“嗯?”
不知道是哪个字触了人的霉头,姚温忽地感觉面前人气温骤降,瞳孔中风云翻涌,眉眼间全是阴鸷与狠戾。他半眯着眼睛看着她,缓缓转动小指上的白玉扳指,好像她要敢在讲多一个字,就要叫人将她拖出去乱棍打死,丢了喂狗。
姚温心中一惧,立即低头认错:“属下多嘴。”
“以后这种事,莫要再问。”李时允撤回那道要将人生吞活剥了的骇人视线,又随口换了个话题,“还有关于承德太子的事情。。。。。。”
“京中各个街坊的人手都已经安排下去了,尽听主上吩咐。”
李时允满意点头:“很好。下个月太子要在东宫设宴,届时定会邀请宣平侯府,你想个法子带着那废物世子一起去,顺带着把事情办了。”
“是。”
“行了,时候差不多了。”李时允透过桌案上不断升起的白烟向并不透明窗户看去,拍板定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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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程路上,夕阳斜照,姚温端坐在马车里,忍受着轿厢剧烈地上下颠簸,眉头紧皱,闭目养神。
萧顺还在为一整天无端遭受的冷遇与白眼气闷,在车里气鼓鼓地等了大半天也没等来姚温的一句道歉与安慰,于是二话不说,径直跑到前面和卫七并排驾马去了,只给姚温留下一个倔强不屈的背影。
姚温懒得管他,自顾自地靠在软垫上在脑中回想李时允的话,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遂干脆睁开眼皮,一把拉过身边林琅的手,用食指在她手心上面写道:“去查柳正音。”
不想林琅一勾唇角,用口型回应道:“正有此意。”
姚温怔愣,不明白林琅怎么会和她想到一处去。
转头想问,却恰好对上林琅好像能看穿一切的清透眸子,顿时颅内一空,其中缠绕混杂乱成一团许久的千百线索忽然消散,什么也不想了。
林琅也就这么温润如水地看着她,不疑不问。
两两相望了大约有半炷香的时间,姚温才缓过神来,低头笑了笑,手中握着那人柔软微凉的掌心,顺势捏了捏,又靠回软垫,重新闭上眼睛,对着空气无声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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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行一半,晚间降至,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