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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4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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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正在打坐的那人,蓦然睁开眼睛,吐出一口血来。  苏明绣探究自己体内那蛊太过认真,一点没察觉到有人回来,等到跟前罩下一道阴影,她抹去唇角的一点痕迹,她才反应过来抬眸,而对方的手直接探向她的手腕。  “你怎么了?”  在被碰到之前,苏明绣飞快地将手挪开了。  若不看床边地面的痕迹,她这幅面色红润、甚至状态极好的模样,谁都看不出她的异样。  没让对方碰到,而今堂而皇之坐在魔尊的床榻上的人虽摆着笑眯眯的神情,话语却有些夹-枪-带-棒:  “无妨,在下不过一普通俘虏兼婢女,尊上不必露出这般神情,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格外在乎我呢。”  岁意欢一怔。  片刻后,她冷冽地应:“你跟本尊曾经一故人长得相似,本尊念旧,不愿见你出事,你不必多想。”  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魔渊的美食特产是死鸭子。否则怎么解释岁意欢的嘴这么硬的原因?  玩替身梗是吗?  苏明绣唇角一勾,很有祸水的自觉:“哦,那是尊上的故人好看,还是我好看些?”原来我才是主角(21)  岁意欢的目光从她这张平平无奇、只能说长相周正的五官上挪开,明眼人都能知道苏明绣这张易容后的面庞跟她本身长相的差距。但不知道为什么,岁意欢连这点实话都说不出来。  她明明都已经下定了决心,跟对方划清界限,不要苏明绣再沾染上一丝黑暗世界的气息。可是现在看来,她似乎高估了自己演戏的本事。  见她不吭声,苏明绣倒是有很丰富的虐文故事经验,自顾自地往下接,“哎呀,尊上不回答,莫不是贪心,两个都想要,所以两个都不肯得罪?好多情的人啊。”  说话间,原本坐在床边的人用那只没沾上血色的指尖,探出去想要勾对方的下巴,却被魔尊毫不犹豫抬手攥住,力道用的特别紧,让苏明绣的指尖无法前进半寸,碰也碰不到她的头发丝。  随后,神情与玄衣一般冰冷的岁意欢,几根苍白手指顺着苏明绣的腕子挪了挪,搭上了她的脉。  反应很快的修者当即就想撤回手,却不被对方容许退却,一来一回间,两人暗暗博弈,苏明绣既没法收回,岁意欢也因为对方过于紧绷的动作,没探到任何自己想要的讯息。  两人无声对视,不多时,站在床边的身影先动,漆黑衣袍如滚滚而过的浪花,转瞬扑到了岸上,将狩猎的目标牢牢拍住。  苏明绣没能抵抗住她突然的发作,从前的诸多世界,她鲜少有这般弱势的时候。  但这会儿也仅是紧张一瞬,就又放松了下来,觉得新鲜似的,目光中都透出兴味来。  “尊上下手可要轻一些——”  她目不转睛地跟岁意欢对视,嘴唇开合,吐出的气息一点不似正派修者会说的话,“我不喜欢重的。”  “呃……”岁意欢被她这一语双关,勾起了那些压在记忆深处的画面。  潮湿的渔村小屋,会随着海浪起伏的屋子,还有那些让人流汗的、面红耳赤的温度。  她的呼吸变了变,却努力转开了注意力,去探苏明绣的脉象,片刻后,神情有些古怪地变了下,重新转回视线,目光如炬地盯着她,“你体内有什么?”  缓慢地眨了下眼睛,苏明绣慢吞吞地应,“我饿了。”  “嗯?”  “一天没吃东西,我好饿,不想说话。”在九洲能叱咤八方的大乘修士,在这里因为对方那微不足道的惩罚,表露出虚弱不已的模样。  岁意欢忍了忍,毕竟心虚,终究还是冷着脸,将自己先前没收的那个芥子袋拿出来,朝她丢去。  但坐在床榻上的人拿回了东西,却也只是磨磨蹭蹭地起身,慢吞吞地走到远处的桌案旁,依次取出好几碟美味——  八宝灵鸭,红烧灵兽肘子,百年山珍杂烩,佛跳墙……  包括好几碟精致的糕点,最后是一个冰晶制成的、仍能散发出雾气的酒壶,里面有时令灵果酿出的酒香味。  岁意欢仍伫立于床前,好像失去了嗅觉似的,一点都没朝那边瞥去半眼。还是苏明绣朝着她的方向说道,“尊上不过来么?”  “我不喜修界食物。”她冷淡地应。  骗人。  苏明绣想着她以前明明就吃得很开心。分开的这半年,苏明绣自己没什么口腹之欲,能做出这些全是因为惦记着魔渊的人,谁知好不容易见面了,对方却这点面子都不给。  于是她没执著,只垂着眼帘慢吞吞地说道,“我用膳向来不喜欢独自一人,尊上若不吃,那我也还是继续饿着吧。”  床前沉默的身影终于动了。  片刻后,岁意欢坐在她的对面,眼帘微阖的时候,室内魔石为源驱动的灯光落在她的脸侧,照在眼周附近,像是抹了一层暗色的眼影,五官更深邃的同时,好像也落了点忧愁在眉间。  岁意欢面无表情地吃了些东西,才有些疲惫地抬眼看向苏明绣,无声问她:这下满意了吗?  但修者只是抬手夹起一块鸭肉,递到她的唇边。在她吃进去之后,又依次朝着她不曾尝过的其他菜肴动筷,等岁意欢都一一吃完,犹嫌不够,换了一双筷子去夹旁边的甜糕,重新送到对方面前。  莫名其妙被喂了半天饭的岁意欢这次抿着唇。因为在魔渊经受的事情太多、已不如从前那般耐心,这会儿已经有了几分怒意,没再陪苏明绣玩这种游戏,抿着唇不肯吃,甚至上身后撤些许,压低声音问道:“玩够了吗?”  苏明绣反手将这块被她吻过的糕点送进了自己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唇角勾着点弧度,只看她,不说话。  随后,修者故技重施,换了一块甜点,又想给对方喂——紧接着她就被忍无可忍的魔尊拽住脖颈上的那项圈,拉到了怀里,低喝的声音变得沙哑,带着三分命令三分焦急和四分被逼到极致的无奈,“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说?”  距离这么近,足够苏明绣闻到她身上的味道。  是冷的,血腥味。  但被揽到怀里的人一点面色都没变,只是眨了眨眼睛,“尊上是在担心我吗?我还以为您这辈子都不知道担心别人是什么滋味。”  苏明绣这话里的讯息太丰富,但也唯有她们俩人才懂。这指的是半年前,岁意欢做的那个局,控制了上千魔族、包括苏明绣。  岁意欢让正派看了一场好戏,控制苏明绣在众目睽睽下与她反目,杀了那些魔族,还刺伤了她,所有人都看到岁意欢仓皇逃走,唯有胜利者留在原地,以这一战洗清了自己勾结魔族的罪名。  实际上,也并没有洗清。若非苏明绣的境界够高,她早让那些正派用上千八百遍的搜魂术了。  况且,如果真的相信她,也不会特意这次安排她来,又给她下蛊。比起指望苏明绣带回去靠谱的魔族情报,还不如指望她此刻境界低,正好出点什么事情被除掉……  退一万步来说,苏明绣要是真的心思纯正,凭她和岁意欢曾经那不清不楚的关系,她要是能伤到这位魔尊,对九洲来说是大好事一件。  她深知自己被九洲算计得彻底,也清楚这一趟来的所有风险,可是苏明绣还是担心,控制不住想来……  魔渊太黑暗,她害怕当年那个不肯接受魔族身份、因为失手伤她而内疚不已的小姑娘,在这里被吃得骨头都不剩。  有些人,不是看起来完好无损地站着,就意味着诸事顺利,平平安安。  ——可是这一切,她们本来可以一起承担。而最终,苏明绣却只能独自一人在那些平和的时光里,穷尽自己的想象,一刻不敢停地猜测另一人在魔渊的经历。  岁意欢神情变了又变,最终却只是闭了闭眼睛。  尔后,那些原本只冷冷淡淡漂浮在苏明绣周围,不肯接近的血腥味,忽然裹住了她,冷得让人甚至会打寒颤的、冰凉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下一息,刺痛传来。  她们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渔村,在寂静的、透不进光的屋子里,交换着充满血腥味的吻。  岁意欢陡然睁开双眸,眼瞳变成了不详的血红色,以勒令的语气决绝开口,“说,你体内的是什么。”  被她抱在怀里的人额间倏然浮现出青筋,整个人犹如被掐住了喉咙,身体传来很轻的颤抖,是苏明绣在与她的魔族血脉力量抵抗的缘故!  红唇张张合合,意志不断地挣扎拉扯,片刻后,僵硬的身躯无力地软了下去,只是短短的这点时间,仿佛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力气。  苏明绣双目放空,无力地吐出几个字。但一点声音都没有,岁意欢只好倾身下去,侧耳贴上她的唇,“再说一遍。”  左耳上仅剩的那一枚小小雪花如今随她动作,轻微地摇晃着,而今悬在怀里人的下唇附近,就在对方被原来我才是主角(22)  从远处看去,那一袭华贵衣袍的尊者被压制在下方,被修者浅色的衣衫覆盖其上,处尽了下风。  实则,岁意欢只需压下视线,就能看到那圈禁锢在修者脖颈间、严丝合缝与皮肉相贴,纯黑色的颈圈里,是能够一击重伤修士命脉的禁咒——  这还是出自她的手。  魔尊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自然就有红色的丝线缕缕从指尖延伸出去,与那黑色的项圈相接,在室内勾勒出一副诡谲的画面。  随后,苏明绣便被那股无法控制的力道拽离,不得不与对方分开稍许距离。  借着这点时间,岁意欢慢慢地将自己方才外露的情绪收敛妥当,将内心那只兽关回笼中,她没再看那个被自己束缚了行动、应当前所未有愤怒的修者,冷漠地低声回答她的问题:“我不喜欢。”  “不管是你,还是你做的事,我都不喜欢。”  室内陷入一片沉寂。  她甚至不敢去看苏明绣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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