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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第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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婵雪早接到了讯息,带着宫人在院外等我,见到我,那双冷淡的眼仿佛起了一层雾气,水光漾动。我记起行礼的时候,已经失礼地呆看了她很久。我垂下眼,肃了一肃,还没起身,她就猛地扑上来抱住我,冰冷的脸颊贴在我鬓边。

这次不算长的会面,婵雪一直轻轻地问,“爹娘身体健旺吗?大哥、二哥还好么?二妹过得还顺心吗?浩哥哥成亲了吧?”她说话轻声细气,笑容浅淡,举手投足都给我一种飘忽的感觉。她原来是什么样呢?认真地回忆,只记得转身时明媚的笑,还有最后一次聚会时泼辣的言辞和月下无法压抑的痛哭……

婵雪仍旧养着一只八哥,我看着觉得跟她原先的那只一样(八哥都是黑黑的,模样差不多)。以前那只,会说“涮羊肉”、“炒栗子”、“驴打滚”,庆培管它叫小吃客儿。

我离开的时候,婵雪送到院门口,走了一段回头看,只见她还倚门望着我,神情有些落寞。见我回头,便微微笑着挥手。

婵雪遣了宫女如樱送我,一路上我便与她攀谈。她告诉我,婵雪在宫里跟宜妃住钟粹宫,不过来了园子里,皇帝便让她单独住这处离他寝宫近的院子。听她的语气大概觉得婵雪很让服侍她的人长脸。

我问起婵雪的八哥叫什么名儿,她奇怪地看了我一眼,答道:“叫彩儿。”我轻笑,以前那只就叫彩儿,黑漆漆的鸟儿叫这名,经常被庆培取笑。如樱却叹道:“彩儿是主子进宫时就带来的,可惜这只不是原来的那只。原先那只彩儿,被个小太监放水食时不小心,飞走了。十几天都找不到,主子嘴上虽不说,可每日寝食难安,总是蹙着眉。后来有人在花园里打扫,见到彩儿死在一棵松树下,我也去瞧了,毛湿漉漉脏兮兮的。主子身子本就不好,也不敢让她看到,就给偷换了只长得像彩儿的八哥,跟主子说是找了彩儿回来。”

“她能看不出来吗……”我不禁自言自语。

如樱道:“也不知道主子看出来没有,不过她倒是挺高兴地把现在的彩儿养起来。”她说着指向不远处有太监侍立的院门道,“前面便是德妃娘娘的寝殿。”

这时忽然从道旁树丛里蹿出一只黑色的鸟,“扑楞楞”掠过树冠飞远了。

李淑的情绪一天比一天恶劣,我听下人说,她有时外出回来,会突然发脾气,接着就砸东西。我大概知道她烦恼的根源,是我管不来的,只能听其发展。终于有一天,她跑来我房里,一屁股坐炕上,却半天不吭一声。我把冬冬交给奶娘,打发东云她们抱她去院子里转转,给李淑倒了杯茶,问道:“又怎么了?”

她噘着嘴道:“明知故问。”

我“嗯”了一声,道:“那我不问了。”

她的眉越蹙越紧,拼命咬着下唇,然后,竟然“簌簌”地往下掉眼泪……我震惊得半天合不拢嘴,总算反应过来后,递了块帕子给她,道:“擦擦,别哭了,妆要花了。”

她闻言接过帕子,道:“我没哭……”

我点头道:“嗯,对,你的眼睛在往外掉水。”

她用力吸了两口气,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抽噎着问:“涵姐姐,你说我哪里不好?”

我仔细看了看,答道:“就是脸上胭脂有点掉色,眼睛和鼻子有点红。”

“涵姐姐!”她有些恼怒地说,“你是不是就反对我跟十三爷!”

我摊了摊手道:“如果我们对调,你觉得你会支持我吗?”

她张口欲言,却又憋回去,然后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呆盯着自己的鞋面看。

我呼噜噜地喝着热牛奶,给她时间把所有事情想想。我做过不计后果的事,蠢的傻的,不会比她少,也给不了她什么建设性意见。

“涵姐姐。”她忽然说。

“什么?”

“你认识十三爷多久了?”她问。

多久了啊?我不很肯定地答:“很多年了吧……”那时候十三还是孩子,呃,顶多算是少年。

她挪了挪,挤到我身边来,问:“是姐夫介绍你认识的?”

这节我记得很清楚,摇了摇头道:“一起认识的。”

她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涵姐姐,也不用你劝!”她又咬牙道,“我算死了心了!那人……他根本是根木头!”说完猛地一拍桌子,茶杯盖被震得“叮咣”作响。

我现在打算劝了,拉住她的袖子道:“你……冷静点……”

她又喘了两口气,道:“我明天去太原。”

李淑说到做到,就这样暂离了北京。

不知怎的,就轮到我别扭上了,避着不见十三。我当然知道十三没有错,可如今想到他就会自动加上“李淑心仪的人”这种头衔,难以面对地怪。

冬冬能趴着睡了,常往枕头上滴口水。她六个月的时候,有一天吃奶咬得我非常疼,她要出牙了。从此我拒绝给她喂奶,才不当她磨牙的玩具!而且我也提出给她戒奶,反正她早就在吃果汁和米糊,我还叫人给她磨苹果泥。可当我提出来,舒嬷嬷抱着冬冬,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条蛇。

四月底,十四又去避暑。送行那日,我让冬冬展示刚学会的潇洒挥手动作。十四显然很不乐意离开即将会爬的女儿,不过还是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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