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第2页)
十三抿了口茶,点头微笑道:“嗯,你有自知之明。”
“你这不算夸奖。”我没好气地说,转念一想,道,“既然如此,那这差事归你了。”
“啊?”
“啊什么?反正又不是没画过。大不了,画出来照样绣成三条,给你家的小格格小阿哥也弄两条。”我把原图折好,又叫东云把几块裁好的帛布拿出来,“喏,拜托你了。”
十三当然反对不出什么来,当场就开始工作,因为画布尺寸太大,也只能半跪在地上进行。他一边勾线一边问:“各省各府的名字,要写上么?”
“当然。要不怎么教她识字。”我蹲在一旁回道。
他睨了我一眼,道:“冬冬才三个月……”
“三个月又十天了。很快便三岁,到时候她得读书,也许先背《静夜思》之类。”我笑道。
和十三聊了一会儿,他吃不消老猫着腰描图,又不肯像我似的五体投地趴着,只能把图带回家画去。他刚走,李淑就进来。看她一脸心烦气躁,便问:“谁惹了你了?”
她仍旧拉着脸,在炕沿坐了,挥退了下人,道:“涵姐姐认得十三爷的福晋吗?”
“哪个?”怎么无缘无故问起十三的老婆来了?她今儿当真奇怪。
她揉着太阳穴道:“三阿哥的额娘。”
哦,嫡福晋兆佳氏。我于是回道:“见过几面,不熟。怎么了?”
她皱着眉道:“我也见过她几次了。坐月子期间就不说了。三阿哥满月那次,涵姐姐还记得吧,她穿了条大红绣金百蝶穿花的皮袄,衣服不错,可惜她的脸上还水肿未消,肤色黯黄……算了,她容貌一般……不过我想也许有其他过人之处。比如,善解人意,谈吐风趣,性子可人……可在她身上找这些还真不容易!人家说打牌,她说她从来不玩;说衣裙首饰,她的喜好吓死人;说诗书,她根本不识多少字;闲聊吧,她只会说什么时候该给小阿哥小格格们裁衣做帽,什么时候该进宫给母妃请安;讲女红总该有点话了吧?她的花样来来去去就是‘富贵长春’、‘万事如意’……”她说到激动处,抓着我的肩膀摇晃,“涵姐姐,你说我哪点不如她?”
我张着嘴,呆愣地看着她,半天才说出一句:“怪不得前些天她家小阿哥满月你要跟着去……”
李淑靠在炕案上,手肘抵着额头,咬牙切齿地道:“他就心系这样的娇妻?就喜爱这样‘温柔贤淑’的女子?”
我像条缺氧的鱼,瞪着眼问:“你……喜欢十三?”
李淑把绞得变了形的帕子往地上一丢,灌下一大杯茶水,兀自恨道:“气死我了,气死我了!叫我怎么甘心?!”
我开始头痛了,李淑跟十三扯上这种关系绝对不令人愉快。而我还不清楚我是最先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只能长吁一口气问:“十三怎么说?”
“他要是有怎么说我就不会一口气憋到现在了!”李淑噘着个嘴,拿了个靠枕拧它的流苏穗子。
这什么意思?不会是李淑一头热吧?我于是换了种问法:“十三知道你的意思吗?”
“谁晓得他知不知道!他和他那个福晋,简直叫人发疯!”再说下去李淑就要去抓自己的头发了。
我握着她的手问:“你想嫁十三吗?”
她看了我一眼,转开脸道:“我是喜欢他,又不是喜欢他家。”这么说她目前只打算跟十三谈情说爱……她忽然抓住我道:“涵姐姐,你跟十三爷熟,要不你帮我……”
我打断她道:“不,这事我不会帮忙。”不论是去对十三旁敲侧击,还是牵线搭桥,都不是我会做的事,我也不想掺和进去越搅越混。“我想你得自己解决。”我相信李淑的处事能力,她现在只是有点激动过头。
李淑张了张嘴,又闭上,想了想道:“对。我该自己看着办。”她把靠枕放回去,又像想起什么来,道,“对了,涵姐姐,还有个事儿跟你说。你还记不记得雍王爷府里的兰其,那个身段高挑,白脸皮,两颊有一点点碎麻子丫头?她有身孕了。”
这消息一样让人不舒服。我问:“小妹知道吗?”
她苦笑道:“怎么能不知道。”
话音刚落,就听脚步纷沓,小妹抱着冬冬,在嬷嬷丫鬟们的簇拥下进屋来了。
*******************
宴席散后,十四非拉我去看客人送的百日礼。老八送的是白狐裘婴儿套装,一件斗篷,配帽子和手套但我看起码得一周岁才能穿。十三送的是半米高的落地穿衣镜,造型不错,背后雕玉兔捣药,侧面是只眯眼的猫,但我想,这个难道用来锻炼冬冬的自我意识?
十四指着老九送的白玉澡盆说:“你看,两边还有手柄,怪有趣的。”
我看了看那个椭圆形,比普通脸盆稍大点,色泽和透明感都不错的工艺品,道:“这个看看也就是了,用来给冬冬洗浴,又沉又硬,还不够大,不实用。”说不定浇了热水就裂开,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射性,拿来养金鱼倒是可以。
没看几个我就困了,十四只好让下人整理收拾。
正月刚过,宫里便派人传太后旨意,让抱了冬冬去请安。当然不能说没空,也不能推说头疼脑热,因为皇帝和太后都去住畅春园了,还得当天上午巴巴地就赶去园子里等候晋见。
奶娘竟比我幸运,她因为抱着冬冬不必行大礼,而我,在老太后抬手说“免吧,刚过完年,不用再又跪又叩的了”之前,已经跪了一回肃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