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第1页)
赫连姝却忽地向旁迈了一步,竟是去取她的斗篷。“别动。”她道。随即长臂一展,斗篷宽大,瞬间将他周身裹了个严实。“你……啊!”崔冉刚到嘴边的迟疑声,转成了一声惊呼。他只觉身子一轻,就被人打横抱起。对方的举止并不温柔,甚至称得上有几分鲁莽,他结结实实撞进她的怀里,脸颊蹭在她胸前珠饰上,颇有些不舒服。只是她双臂修长有力,紧紧将他箍在身前,竟有那么一瞬,令他的满心慌张,忽地有了安放之处。“怕吗?”她低头道。他仍在惊愕之中,未及答话,便听她又沉声道:“别看。”他初时极不明白她的意思,却在见她大步向门口而去时,恍然间领会了她要做什么。“砰”的一声,门扇应声而开,那在火舌舔舐下本就岌岌可危的门板,受了她这一脚,半边都松脱开来,在扑面的热风里摇摇欲坠。连带着门框上头的碎木片和火星子,都像下雨一般往下落。崔冉本能地向她怀里躲了躲,随即就有一只手伸过来,扯着斗篷往上一拉,将他的头脸都遮在里面,一星半点也燎不着。狐皮斗篷极厚,他眼前黑茫茫的,连外间的火光都瞧不见了,只觉得自己让她抱着,一路飞快前行。他既看不见,也动弹不得,只有掌心汗水潮湿,滑腻腻的一片。直到听见前头有人说话,像是匆匆赶来,如临大敌,“殿下恕罪,末将来迟了。”赫连姝一边将他放下地,一边张口就骂:“本王要你们管什么用?一个个的灌了几两黄汤,就连自己亲娘都不认得了。”崔冉忙着站稳了,将头上罩的斗篷掀开,就见面前是尔朱云,已经单膝跪下在请罪:“都是末将等不警醒,请殿下责罚。”他身边人就冷着脸哧了一声,“责罚?罚你火便能灭吗?”见对面无所适从,她便面露不耐地一摆手,“去去,别在这里碍眼。”尔朱云并不是听不明白话,知道她表面虽是斥责,实际却是轻放了,赶紧谢了恩,忙忙地领着几个陆续赶来的副将,组织人手救火去了。只余崔冉站在赫连姝跟前,一时无话。他囫囵睡在她身旁时,未脱外衣,索性此刻衣裳还是整齐的,并不羞于见人。只是一离了火场,站在夜风里便冷得很。他默默抬手,紧了紧身上的斗篷,抬眼却见赫连姝亦是一身衣裙单薄,让夜风吹得发丝和裙角微微拂动。一时间,就有些拿不定主意,扯着斗篷一角扬了扬,却又绝不像能让另一人容身进来的样子。别说旁人了,连他自己瞧着,都自觉有些发蠢。果然,眼前人看他一眼,就像是微讽的模样,“干什么,给自己扇风呢?”他一抿唇,低头不敢动作了。才听她声音忽地放缓下来几分,“自己好好穿着,别操本王的闲心。”他沉默了片刻,才敢悄悄抬头看她。她的发辫有些乱了,脸上也有烟火燎过的痕迹,却衬着一双格外锐利的眼睛,被不远处的火光映亮,不见半分颓势。反倒像是荒原里的狼王,令人望而生寒。他正有些微出神,却见她眉梢一动,忽地飞快扭头,冲着一旁角落里喝道:“什么人?”他一惊,紧跟着转头看去,且不自觉地向她身边靠了靠。那头墙根暗影里,一个人影缓缓地走出来,微弓着背,先闻其声:“殿下莫要动气,是下官。”随后才见县令那张脸显露出来。大约她也是睡下后又被惊醒的,没有穿白日里的官服,只着一身灰色的棉袍子,是以一时不大好认。虽是匆匆赶来,发髻倒是梳得一丝不苟。这会儿忙着上前作揖道:“下官不敢求殿下恕罪,实是万死也难辞其咎啊。”赫连姝瞥她一眼,“怎么,屋子是你点的?”对面一怔,脸色都白了一白,连忙跪下道:“殿下这是要下官的命了,就是再给下官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犯下这样的大罪来。”她这才冷笑了两声,“不是说愿意万死吗?下回老实点儿。”崔冉看了她一眼,心里极是哭笑不得。这等时候,她竟也有心思拿这县令玩笑。对面自讨了一顿数落,也不敢再拿套话来招待这位不受糊弄的主,只得点头哈腰道:“殿下途经蔽县,下榻在县衙,竟出了这等事,下官心里实在是一百个不安。如今他们救火乱糟糟的,没的冲撞了您,若是您不嫌弃,还请到下官那里稍坐歇息。”她这话说得却也挑不出毛病。如今不止几个副将,府衙里的衙役和下人也都醒了,听闻赫连姝住的院子失了火,都快吓破了胆,正匆匆忙忙地向这里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