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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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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冉思索了片刻,也有些没听明白,她这话究竟是怕不怕他跑了,只点点头,“知道了。”他看了看眼前的人,终究还是有些迟疑,“那我洗的时候,你……”“本王没兴趣!”赫连姝陡然翻脸,横眉竖眼的,“姑奶奶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稀得看你?”说着,手里缰绳一拽,那马也跟通人性似的,冲着崔冉打了一个响鼻,甩甩头,十分不屑似的转过身去。她坐在马上,只留一个冷冰冰的背影。“快滚。”崔冉静默了一小会儿,转身缓慢地向河边走去。步履蹒跚的工夫,还听身后有人像是用力拍打着自己的皮甲,低低的抱怨声让风带进他的耳朵里。“好端端的沾姑奶奶一身血,晦气。”4饮雪天南(四)好歹也得让你沾点好处……崔冉拖着疼痛的脚踝,慢慢地走到河边。他生长于陈国的皇宫,是君后所出的嫡皇子,自幼众星拱月,锦衣玉食,从未有如今天这般,在野外的一条河边,一个陌生女子的看守下,赤着足走向河水沐浴。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抬手轻轻解开自己的衣衫。衣裳已经从里到外,被鲜血浸透,中衣也未能幸免,到这会儿已经被风干了大半,像纸浆糊的一样,板结在身上,乍一剥下来,丢在地上还硬挺挺的。底下的皮肤上也尽是血,干涸成一片片的褐色血痂。一想到这是另一个人的血,一个几乎欺辱了他的粗鲁女子的血,就令他作呕。衣衫褪尽,身子在旷野的风里被吹得微微瑟缩。他向着河里缓慢走去。河是一条无名野河,大约平日里也少人来,河岸上乍看是好的,踩上去才发现,脚底下尽是淤泥,且夹杂着草根,滑得厉害。他没留神,一下险些给滑进河里去,不由得低低地惊呼了一声。就听身后赫连姝的声音遥遥传来:“怎么了?”他一回头,见她将头往这里偏了一偏,似有要转过身的意思,慌忙道:“我没事,你别看!”赫连姝的身形一顿,果然又将头转了回去,只是隔着那样远,他竟也像能看见她头顶的火气。“本王不稀罕!”崔冉抿了抿唇,小心地扶着岸边,下到河里。刚一踏进去,立刻就哆嗦了一下,从脚底升起一股寒意。深秋的河水已经非常的凉,这种荒郊野外的凉,与他从前在宫中偶然掬一把凉水完全不同,不但冰冷刺骨,且透着某种令人不安的气息。离开岸边十余步的地方,河水就渐渐地浑起来,看不清底下究竟藏着什么。越看,越让人心慌。脚底下是滑腻的淤泥,长着青苔的石头,和不知道是些什么的粗粝杂物,令他战战兢兢的,举步维艰,害怕下一步踩到的会是什么。他犹豫地捧起水,淋在自己的身上,立即就打了个寒颤。血迹干涸,难以搓洗,清洗起来既慢,又冻人,淋过水的身子让风一吹,冷得直哆嗦,雪白的小臂上一片鸡皮疙瘩,久久难消。他想了想赫连姝说的“一刻钟”,还是咬了咬牙,向河水深处走去。若是将身子浸没在河中,最多是冷一些,须熬一熬,但应当会洗得快许多。他并不知道,河床不是平缓地向河中心延伸的,有些地方,可能前一步还是平坦地带,下一步就是深不见底,激流暗涌。刚走出没几步,他就忽地觉得脚下一空,还未及反应过来,身子已经陷下去,猝不及防地喝了一口水。他控制不住地惊叫出来,反将水呛进了肺腑,冰冷的河水带着腥气灌进去,像要将人的五脏六腑都冻得木僵。他手忙脚乱,挣扎着向后爬回浅滩处,听见远处的赫连姝在问:“又怎么了,还活着没有?”崔冉狼狈地以手撑地坐起来,咳得声音断续,勉力答她:“没,咳咳,没事。”她这回果然端正坐在马上,没有半点要回过头来的意思,只背对着他,声音冷冷的。“在河边洗洗就得了,别往水深处去,要是被冲走了,我可不捞你。”崔冉经此一遭,也不敢再莽撞,只在岸边浅水处匆匆清洗了身子,正要上岸,想了想,又将染血的衣裳也囫囵过了水。衣裳一拧,淡粉色的血水淅淅沥沥的,直往下淌。虽不能完全洗净,但好歹是减淡许多。毕竟押解途中,又没有衣裳可换洗,这一身还要继续穿下去的。他尽可能快地收拾好了自己,回到马旁,轻声道:“我洗好了。”赫连姝便回过身来。但一见他,就陡然瞪大了眼,声音都拔高了几分,“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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