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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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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他容色转冷,“你对老十四真是一心一意,独对朕如此绝情!”

我默然不语,他冷笑着继续道:“跟朕不熟?与那逆贼聂靖交情倒是不错。别以为没人晓得你的李南侄儿是怎么回事,那庄头刘大死在你手里倒是不冤枉。”

他一件件列数,让我阵阵心惊。虽未全中内情,可只这些把柄,便能让我十分麻烦。“你待怎样?”我强自镇定,又怕他捉住这些不放是为着其他缘由,于是又道,“那些跟十四并没关系。”

“呵,自然跟他没关系。”他冷笑,捏住我的下颚叫我抬头看他,“你倒是跟额娘一样护犊子!额娘偏心一如武姜,你这样冷心绝情又是哪里学的?”

我甩头避开他的手,也回以冷笑:“皇上自比庄公无妨,不过太后不是武姜,十四也不会是共叔段。”①

这话显然激怒了他,下巴被重新擒住,手劲重而狠。我又痛又怒,他刚才几次三番非礼我都忍了,这回又动上手,欺负我力弱么?我抓住他的手使劲拉开,不想却被反握,他箍得我手腕像断了一样疼,我挣脱不得,只能紧咬下唇忍痛。

“哼,嘴还是那么利!朕与老十四相见成仇,你居功甚伟,很得意是么?”他将我用力一推,恨恨道,“别以为朕治不了你!”

我失去平衡,往后跌坐在椅上,只听他暴喝一声:“来人,赐酒!”我精神麻木,并不觉得害怕,只是反复想他刚才那句话,他和十四闹成这样,是我害的吗?也许吧。多年前一直想避免,可仍旧成了如今这样。回想着以往的错处,原来我再怎么想弥补想修正都不能的……

我就那样呆坐着,不知过了多久,有太监进来跪在我跟前,双手托着漆盘举过头顶,盘上一只缠枝青花瓷壶并一个同款的小酒盅。壶中的液体,喝下去就解脱了呢。又不禁想,那种酒盅能有多少容量,半死不活的才麻烦。顺手拿了几上的茶盏,掀了盖子,把剩下的茶水茶叶往面前地上一泼,还湿了皇帝的青缎朝靴。又拿过酒壶,往茶盏中满满倒了一碗,金珀色的酒液香气四溢,我想也没想便蹙着眉整碗灌下,完了用手背抹了抹嘴。也不知道是酒烈还是药效快,肠胃跟烧起来似的。这时未免有些后悔,还没来得及再见十四,今儿对冬冬也太凶了,聂靖和李南那边不知是否平安……可是呢,也觉得轻松,就算牵挂也没办法了。

脑袋开始晕眩,脸上也烫得厉害,抬头见他定定地看着我,便笑道:“不错,酒味醇正。”

他一言不发,突然拿过茶盏也倒了一碗,闷口喝下。我愕然,在醉过去之前突然意识到,原来并没有下药呢。这才对吧,他怎么可能如此冲动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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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此处典故出自郑伯克段于鄢一篇,有兴趣的mm可以百度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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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来的时候,头还昏昏沉沉的,难受得不想睁眼,习惯性地轻唤:“东云……”

“福晋,您醒了?”大约是她撩起了帘子,光线射进来,隔着眼睑还有些刺目。我半遮着眼,问:“什么时辰了?”

“卯时初刻。”她坐在床沿,扶我半坐起,“奴婢伺候您洗漱。”

“唔。”我迷迷糊糊的,忽然忆起昨晚,便醒了大半,猛睁眼一看,发现已经回到了永和宫后殿自己的屋里。东云疑惑地问:“福晋,怎么了?”

“我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坐直了,自己解了睡衣,拿过小丫鬟手里捧的纱袍更换。

东云一边帮忙一边回答:“掌灯没多少时候,苏谙达就送您回来了。说您喝醉睡着了……”

若不是手腕上的淤痕,还真当昨晚的一碗酒是梦境。我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变故,但在养心殿“喝醉了”并不是什么正常事,于是直直地看着东云。她把屋里其他人都打发下去,蹲下为我穿好鞋,双手扶在我膝盖上小声道:“福晋,昨儿您面圣的时候,奴婢被留在一处偏殿,跟苏培盛的两个徒弟一处。有一阵闹得乱哄哄的,说是皇上让赐酒,那些太监推来推去,没人肯接差事,奴婢心里又疑又怕,却是没法子。后来,苏培盛也进来了,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有个侍卫模样的人跟他耳语了几句,他便一拍腿,叫人准备酒,自个儿端进去。后来过了小半个时辰,就说您喝醉,让送回来了。福晋,没事儿吧?”

我拉她起来,然后在梳妆台前坐下,道:“没事,以后不用再提了。东云,给我梳头吧。”

端午倒是过得平安,不过家宴后皇帝又请太后迁宁寿宫,太后仍是不允,冷笑着反问:“怎么,难道迫不及待要把这地方赏给什么人住么?”在座的嫔妃噤若寒蝉,皇帝气得当场拂袖而去。

之后没几日,皇帝找了个由头革了十四米禄。当然,理由十分可笑,大臣奏章上写到十四的时候错了格,将十四与皇帝并写,皇帝便怒斥十四昔日威吓官员致其惧怕,故而要对他略施薄惩。关键不在于罪名,任谁都知道,泄愤而已。我没觉什么,可太后却大动肝火,与皇帝一顿大吵,气得自己又病倒了。

太后的病势反复,我整日待在她身边,跟她说话开解。她见我并不为十四激愤,便问:“你怎不为老十四担忧?”

我答:“母后且宽心。十四阿哥爵位不高,禄银禄米也没几个钱,料想府里还有积蓄,全家并不指着那些吃饭。”

她叹气道:“你这孩子是不是真缺心眼!不过也好,能这样想,往后日子也便不苦了。”

我笑道:“怎么会苦呢?等过些时日,母后身子好些,我便带冬冬出宫去,一家子平平安安的,并不比以前差。”

“唉,老十四没白疼你。”她咳嗽了一阵,又道,“往后啊,十四阿哥可交给你了。唤我一声‘额娘’吧,你从进门那天便没叫过。”

我讶异她一直注意这个,不过的确也难叫出口,可这会儿是奉了懿旨了,便顺从地道:“是,额娘。”

她满意地点头,然后便睡去了。

到了二十二日上,太后呼吸困难,已说不出话来,御医会诊后,说不大好了,便急急呈报于皇帝。

皇帝匆忙赶来,跪于榻前,轻唤:“额娘。”

太后虽不能语,头脑却清醒,转过脸看着他,没像平时那般深恶痛绝,反而掉下泪来。皇帝为母亲拭泪,哑声道:“额娘,儿子侍奉您吃药。”

我上前跪下,道:“皇上,太后思念十四阿哥,还请万岁爷召他回京,侍候太后于病中,以尽孝道。”

他一碗汤药已端在手中,却因我的请求而停在当下。皇后便跪在皇帝身侧,此时也不敢说话,瞧了我两眼就垂头看地面。我知道由自己来提并不合宜,但太后病笃,除我之外,这里又有谁会出这个头呢?于是在皇帝的逼视中将腰板挺得笔直,再重复一遍:“请皇上召十四阿哥回京。”

寂静中苏培盛忽然膝行上前,托住药碗道:“万岁爷小心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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