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第1页)
倒是高秋怡循着他坐的方向,笑问:“你刚在看小乔他们?怎么不过去一起玩?”说到这个,徐开低头,把手里的水杯握紧了些:“陈砚乔他不想看到我……我今天不该过来。”“他说的?”徐开不说话。说起陈砚乔在房间里对他说的那些,心里还很难受。“他是不是经常欺负你啊?你一看就是个老实孩子。”“倒也没有。”高秋怡不信:“我知道小乔。他是家里老小,大家都宠着惯着。爸那么严厉的人,唯独对他十分放任,也难怪他娇生惯养,养出一些少爷脾气。“但是他本性不坏,讨嫌也都讨在表面,属于外强中干,你用不着怕他。”“我不怕他。”徐开说。“也是,怕就不会跟他恋爱了吧。”高秋怡笑着,也喝着手里的热茶,“其实这孩子也挺可怜,妈妈在他很小就去世了,爸忙着工作,也没空管他。我听乔墨说,小时候他老是管保姆叫妈妈,结果却被那保姆虐待。”徐开抬起头,这事他倒是听陈砚乔提起过,但不知道他还管保姆叫妈妈这回事。高秋怡接着说:“小乔小时候,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是我在管他。”过去高秋怡和陈乔墨是在国外念书时认识,后来的结婚生子也是顺理成章。恋爱时期就经常听陈乔墨提起家里小弟,一提起他便流露出一种关心又无奈的神情,总听他说弟弟一个人很孤独可怜。初见面,高秋怡并不觉得陈砚乔和可怜沾边,总觉得是男友爱弟心切,过分担忧。反而觉得他是个开朗懂事的孩子。小叔子长得好看,性格也开朗,跟那些十来岁正叛逆调皮的男孩不同,他十分讨人喜欢。她和陈乔墨毕业就结婚。丈夫婚后就在公公的安排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她正式成为陈家一员后,丈夫更是频繁地在她耳边唠叨,让她有空多关心小弟。那会儿陈砚乔刚上中学,念的是寄宿学校。她年轻爱玩,也有空闲,周末便常常带小叔子出来玩。渐渐发现,孩子开朗懂事的外表下,有点软弱,爱撒娇,爱依赖人,有时候会刻意做一些讨好的事情,经常送她礼物,话也捡好听的说。他学习成绩中游,每次去接他都能看到他身边一帮朋友。原本以为这种没什么学习压力,又有很多朋友的学校生活应该很快乐。直到她发现,小叔子的零花钱花得特别多,多得远远超出了中学生、哪怕像他这样家庭的中学生的范畴。跟丈夫一合计,发现公公只管让人给小儿子还账单,压根没空关心这些钱都花去了哪儿。她把陈砚乔找来一问才知道,钱全部花在了请同学吃喝玩乐和送礼物上。关键是,陈砚乔自己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还告诉高秋怡,他一直是这样交朋友的。不仅交朋友,还交女朋友。有女孩追他,他就同意,给女朋友买衣服送礼物,对于送上门的女朋友和她们的要求都来者不拒。高秋怡告诉他这样不对,无论是朋友还是女朋友,都不应该建立在金钱关系上的,他们跟他好,只不过是看中他大方有钱。就算开始是对他人有兴趣,一旦被物质好处所蒙蔽,好感也多半会变质。听了她这番话,小孩难受又迷茫,问她,应该怎么做。高秋怡出身还不错,虽有家庭的支持,她自己在学业和事业上都费了很多力气,在和丈夫及公公的关系上也花了很多心思。嫁入豪门,并且能在这家庭里站稳脚跟,这过程的确算得上殚精竭虑。所以一开始说陈砚乔可怜,她觉得是无病呻吟,生在这种家庭还有什么可抱怨。就算母亲早逝,父亲忙于工作,他这已经站在了99的人都无法企及的终点上。但那个时候,她却发自内心对这孩子有了怜悯之心。从这些笨拙又荒谬的行为里,多少可以瞥见孩子一片荒芜的情感世界,明白他对亲密情感的渴望,还有他一个人孤独成长的轨迹。她在那个时候主动承担起教育照顾陈砚乔的责任,她教他应该如何交朋友,让他不要对女孩来者不拒。但在已经养成了惯性的关系里,实在很难扭转。小叔子个性也很软弱,不会拒绝人。到了中学二年级,高秋怡做主把陈砚乔转到一所非寄宿制学校,也由她负责照顾饮食起居。脱离了旧环境,有高秋怡关心照顾,陈砚乔逐渐和同龄人有了正常交往,学习也有所提高。他和高秋怡的感情日渐加深,对她很是依赖。不止一次和陈乔墨说,以后他们搬家,他也要跟着搬出去。又去跟陈开年请示,以后他要和哥哥嫂嫂住一起。陈开年眼见小儿子十五六岁身高体格都像个大人,还成天粘着嫂嫂,实在不成体统。上了高中,就把他“发配”去国外念书。陈砚乔不愿意,闹得很厉害。越是这样,陈开年越觉得应该锻炼他的独立能力,为此爷俩差点结仇。半年后,由他大哥在这中间斡旋,又把他接了回来。接回来他再不愿意回家,恰逢高秋怡怀孕,夫妻俩从家里搬了出来,陈砚乔也跟着搬了出来。而陈砚乔所想象的,要和哥嫂一直在一起生活的愿望并没能实现。高秋怡很快有了自己的孩子,精力和感情全部倾注到了新生的女儿身上。而他也已经快要成年,早不适合再让嫂嫂无微不至地照顾。高三那年,他从哥嫂家里搬了出来。父亲给他在学校旁买了个公寓,派人伺候他的饮食起居,让他在那里好好学习。只不过这次搬出来,是陈砚乔主动要求的。说到这里,高秋怡一直平静温和的脸上,有一丝落寞的颜色,她轻轻叹气:“我那会儿刚生了梦安,准备好了吗来到陈家,了解到这些背景,有那么一瞬,徐开觉得陈砚乔好遥远,比说不爱和讨厌他的时候还要更加触不可及。但听完高秋怡说这些过去,又把那漂到了天边的人给拉近了。无论他是什么天之骄子,他终归是个人,他会孤独,需要陪伴和爱,他们的情感是共通的,徐开愿意也能够给予陈砚乔需要的一切。他甚至会心疼,对陈砚乔做出的那些伤人举动,多了一分同情和理解。他游戏人间,对谁都不付出真感情,或许正是被伤透了心,再也不愿相信感情。又正因如此,徐开对那个欺骗陈砚乔钱和感情的家伙恨得咬牙切齿。与其说是恨,那种愤怒中又包含了更多的是酸楚和嫉妒。陈砚乔真的爱过那个人,可能是他唯一爱过,甚至仍爱着的人。“那人是谁啊?”徐开问。高秋怡看了他片刻,随后淡淡一笑:“他不重要,从那之后,小乔就跟他再没有来往了。”“你怎么知道,万一他们偷偷来往呢?”“放心,就算小乔想,也不可能再有来往了。”高秋怡话里有话。徐开转而问:“钱呢?那么多钱也算了吗?”“当然不会轻易算了。”她一句带过,换了话题,“你不用担心,不管小乔在外面怎样,最终他还是得过爸这一关。爸愿意你和他在一起,你就放心。”这话让徐开心里多少安稳了一点,接着他就很不好意思:“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我太冲动了。”高秋怡拍他的肩:“爸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你是小辈,更不会跟你计较。只要你跟小乔好,陈家不会亏待你。”“我对陈砚乔是真心的,也不是为了他的钱。”经过那种事,徐开更怕陈家误会,着急剖白道,“我也一定会让他相信我,不让他活在那种人的阴影里。”高秋怡噗嗤一笑:“这太难为你了。”“我跟你说这么多小乔的过往,也不是叫你去改变他。只是要你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和成长经历都特殊,和你不是一类人,要长久地在一起的话,你必定是要受委屈那个。你得有这个心理准备,往后也要多担待他一些。”徐开点头,他自然愿意为陈砚乔着想,对他让步。却不知怎地,总觉得一直很体贴的高秋怡说的这番话听着很不舒服。他还未来得及深想,陈梦安跑过来,告诉高秋怡:“妈,你看叔叔,他把弟弟当成dy,让他去捡木棍。”dy是孩子们养的柯基犬。两个大人循着女孩的指点,看见院子里,陈砚乔不知道在哪儿掰了根树枝,往前头一扔,小男孩便朝着树枝飞出的方向一路奔跑,将那树枝捡回来,交给陈砚乔。如此循环往复,小男孩不知疲倦,扭着屁股奔跑的模样,的确像只快乐的小狗。女孩对院子里的两人大喊:“陈豆豆,叔叔把你当狗,你还跟他玩。”两人玩得不亦乐乎,根本不理睬她,气得陈梦安要去找爷爷告状,却被高秋怡抓住:“豆豆玩得多开心,你管他呢。”说完带着女儿进屋里了。徐开以前是脑子缺根筋,自从陈家回来,陈砚乔发现他脑子那根筋好像搭上了,但不幸搭错了位置。他洗完澡回房间,发现徐开已经躺在他平常睡的那一侧,撑着脑袋,扭着腰。见陈砚乔进屋,他就把被子掀开一角,红着脸,满脸期待地看着他。陈砚乔后背一阵恶寒,琢磨着酒柜里剩下的酒,够不够自己喝得不省人事的。“你吃错了药?”徐开往后挪了挪,轻咳一声,松了松难堪得发紧的嗓子:“降温了,我给你暖,暖被窝。”“谁要你干这种事?你能不能正常点。”陈砚乔坐在床边,背对着他,“挪过去。”陈砚乔还是睡进了带着徐开体温的被窝里。他刚一躺下,徐开便靠上来抱住他:“亲,亲爱的,快睡吧。”别人叫他亲爱的,陈砚乔酥得腰麻。只有徐开这么喊,他难受得浑身都冒起了鸡皮疙瘩,反手一把将人推开,皱眉瞪他:“赶紧睡觉,别发神经。”徐开也没预料到陈砚乔这反应,再鼓起勇气:“那……我握着你的手?”“你别碰我。”陈砚乔厌恶地,“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但你这样真的很恶心。要不你还是去隔壁睡吧。”这话说完,徐开终于没了别的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