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青铜镜像（第1页）
子时三刻，朱仙镇外的荒原笼罩在一片妖异的血色中。那轮悬于天际的血月，仿佛一只充血的眼瞳，冷冷注视着这片饱经战火的土地。月光所及之处，岩石表面浮现出细密的鼎纹，枯死的胡杨渗出暗青色汁液，就连前日战死的尸骸也开始诡异地抽动。
齐风单膝跪在战场中央，断刀深深插入龟裂的土层。他的玄铁甲胄早已支离破碎，露出布满青铜色经络的胸膛。三日前那场恶战中，九鼎虚影在他背后显现的刹那，他分明听见鼎中传来低语。此刻，那些话语正随着月光的倾斜越来越清晰，如同千万根细针扎入脑海。
＂将军！＂王虎的吼声从三十步外传来，带着龙化后特有的金属颤音，＂土层在吞兵器！＂
齐风猛然拔刀，刀锋带起的却不是泥土——而是粘稠的、泛着金属光泽的流质。这些青黑色物质像活物般缠绕上刀身，转眼就将精铁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更可怕的是，被月光直射的刀身断面，竟开始缓慢地。。。生长出新的刀锋。
＂这不是生长。＂柳如烟的红绸突然缠住齐风手腕，将他拽离原地。她的九节鞭在月光下划出血色弧线，＂是在＇复刻＇。＂
柳如烟鞭梢所指之处，白日被齐风斩首的金军千户尸体正发生恐怖变化。无头躯干的脖颈断面蠕动着青铜色肉芽，这些物质扭曲着向上攀升，最终凝成。。。齐风的头颅！复刻品连额角的伤疤都分毫不差，只是双眼泛着诡异的青芒。
＂镜像兵。＂柳如烟咬破舌尖，将血喷在鞭身的凤凰纹路上，＂红袖阁秘典记载，九鼎现世时会诞生＇影鼎＇，这些怪物就是影鼎的爪牙。＂
仿佛印证她的话，荒原上接连传来土壤破裂声。数百具尸体破土而出，它们有的正在复刻宋军的面容，有的右臂已开始龙化，更有甚者——三具穿着红袖阁服饰的女尸，指尖正凝结出与柳如烟一模一样的赤红绸缎！
王虎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他的龙臂不受控制地轰向地面。赤红鳞片下渗出青铜液体，这些液体渗入土壤的刹那，整片荒原如同巨兽翻身般剧烈震颤。无数青铜碑破土而出，碑文正是齐风梦中见过的九鼎铭文！
＂它们在唤醒地脉中的青铜记忆！＂柳如烟脸色煞白，＂这些碑文。。。是上古时期铸鼎失败的残次品！＂
战斗在青铜碑林间爆发。齐风的刀锋斩断一具镜像兵的脖颈，那怪物却化作流质钻入碑文；王虎的龙爪撕碎复刻版＂自己＂，飞溅的青铜液反而让更多碑文亮起；柳如烟的九节鞭每次击中目标，鞭身的凤凰纹就会黯淡一分——她在消耗本命精血。
＂它们在学习我们的招式！＂齐风旋身劈开三具扑来的镜像兵，发现这些怪物的刀路已带着＂破军九式＂的影子。最可怕的是，每当有兵器击中青铜碑，就会有一具新的镜像兵从碑面渗出！
战况在子时过半时恶化到极点。王虎的龙化已达右肩，每次挥拳都会引发碑文共鸣；柳如烟为阻止一具复刻自己的镜像兵施展红袖阁秘术，不得不烧毁三寸本命绸；而齐风。。。他的断刀彻底被青铜物质同化，此刻握着的已是半截青铜刃！
＂看月亮！＂柳如烟突然厉喝。血月中心不知何时浮现出鼎形阴影，九道青铜光柱从天而降，将最古老的九块碑文连成阵法。那些碑文正在重组——赫然是当年禹王铸鼎时失传的《九州山河图》！
阵法成型的刹那，齐风的心脏突然停滞。他看见青铜碑面浮现出陌生又熟悉的画面：二十年前的朱仙镇，还是婴孩的自己被放在祭坛中央，九位戴着鼎形面具的术士正在。。。将某种液态青铜注入他的眉心！
＂原来如此。＂齐风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声，他的瞳孔已变成竖瞳，皮肤下流动着青铜光泽，＂我们才是最早的镜像兵。＂
王虎的龙臂突然插入地面，赤红鳞片全部倒竖：＂将军小心！＂地底传来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九道青铜锁链破土而出，末端竟是九枚缩小版的鼎耳！这些锁链精准缠住三人，鼎耳直接扣进他们的伤口——齐风的眉心、王虎的龙鳞缝隙、柳如烟的凤凰纹中心。
剧痛中，齐风看见青铜碑阵中央升起巨大镜面。镜中的＂自己＂身着金国皇袍，手中托着的正是当年注入他体内的那团青铜物质。更骇人的是，镜中景象显示那团物质里。。。沉浮着无数缩小版的＂齐风＂！
＂永初三年，朱仙镇血祭。＂镜中人轻笑，＂你以为逃出来的是你？不过是九鼎选中的容器罢了。＂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锁链突然松动。柳如烟趁机将本命绸缎缠上镜面，绸缎上的凤凰纹路与镜中＂自己＂的服饰碰撞出刺目火花。王虎则怒吼着将龙臂插入自己胸膛，硬生生扯出半块带着鼎文的青铜骨！
齐风的选择出乎所有人预料——他主动将青铜刃刺入心脏！当刃尖接触心血的刹那，九块青铜碑同时炸裂，飞溅的碎片在空中组成残缺的鼎形。这些碎片疯狂涌入齐风伤口，他的身体开始不可逆地青铜化。。。
＂既然要当容器。＂齐风的声音已带着九重回声，＂那就容个彻底！＂
最后一刻，柳如烟的红绸和王虎的龙鳞同时缠上他正在金属化的身躯。三种力量交织的瞬间，血月突然褪色成惨白，所有镜像兵如蜡般融化。荒原上只剩下数百面青铜镜残片，每片镜子里都映着不同时期的＂齐风＂——从婴孩到老朽，唯独没有。。。现在的他。
正午时分，幸存的士兵们在战场边缘发现了昏迷的三人。诡异的是：
齐风心口处嵌着半枚鼎耳，脉搏却显示他心脏已停跳三日
王虎的龙鳞全部脱落，露出底下刻满碑文的金色骨骼
柳如烟的凤凰纹变成了青铜浮雕，九节鞭竟与右手长在了一起
而在他们战斗过的地方，土壤永远变成了青铜质地。有胆大的士兵挖了三尺，铁锹竟挖出一面刻着＂景炎元年·齐风薨＂的青铜碑——可当今的年号，分明才到景炎元年三月。。。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当晚巡逻的士兵报告，那些青铜镜残片每到子时就会自动拼合，映照出的＂齐风＂影像，正在一天天变得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