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欺负(第1页)
江榆心理很平静,他没有回复那个陌生号码,也不打算理会,但是对方好似闲得慌,发个没完没了的信息,接着手机在衣服里不停地震动,江榆终于划开屏幕。
匿名彩信里,池冬屿搭在他肩头的手指被放大到能看见指纹,各种附文像淬毒的银针:“杂种也配碰池家人?”“如果全校的人知道你是私生子,那会有多精彩”“你给我离池学长远一点,就你也配”。
走廊尽头的琴房传来肖邦夜曲,江榆数着大理石地砖的裂缝走到音乐楼。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江子钰脸上投下血红光斑,他正用戴着克罗心戒指的手指戳着琴键,断断续续的节奏像子弹打在防弹玻璃上。
"偷拍技术不错。"江榆把手机拍在谱架上,琴谱里夹着的雪茄烟丝簌簌飘落。他闻到江子钰身上混杂着乌木沉香与威士忌的味道,和刚去江家老宅佛龛前闻到的熏香一模一样。
江子钰突然用意大利语唱起咏叹调,镶钻尾戒在中央C键上刮出尖啸:"大哥知道你在外面勾搭男人吗?"他翻开琴凳,露出里面成堆的匿名情书,"池冬屿上周刚拒绝了我的合奏邀请。"
说着江子钰的表情就有点收不住了:看来,你和你妈还真是一路货色,专门勾引了,私底下没少干这种活计吧,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怎么还有脸出现在我家的,你怎么不去死!”
江榆不想和对方杠上,打算迈步离开,可他微微颤抖的手指出卖了他,他的内心已然有些崩溃,正如窗外银杏叶扑在玻璃上,像无数挣扎的金鱼。江榆转身时听见快门声,江子钰晃着拍立得相纸轻笑:"你说父亲看到这些,会不会把你锁进阁楼?就像你妈当年。。。"
黑色钢琴盖突然砸下的巨响吞没了后半句话。江榆的手背爆出青筋,谱架上的矿泉水瓶微微震颤,水面泛起同心圆涟漪。
"子钰。"谢蔺风叼着棒棒糖斜倚门框,棒球服袖口露出半截纹身,"你的单簧管独奏要开始了。"
暮色把校门口的豪车镀成流动的琥珀。江榆数着人行道上的梧桐树影子,第六棵树下停着江家的车。江子钰摇下车窗,脖颈间的银色项链坠入锁骨阴影:"不上车?难不成是担心爸爸看到照片会问责你?"
车载香薰是苦橙混着檀木的味道,江榆盯着座椅缝线,发现江子钰的纪梵希衬衫袖口沾着暗红唇印。等红灯时,江子钰突然把空调出风口转向副驾,冷风卷着张泛黄的照片落在江榆膝头——是十岁时的江子钰抱着奖杯站在金色大厅,身旁空着的位置用红笔圈出狰狞的圆。
"听说你妈当年就是在这里勾引父亲的。"江子钰的拇指摩挲着方向盘上的跃马车标,"保安说她在后台像发情的母猫。。。"
急刹车让安全带勒进锁骨,江榆的额头撞上储物箱。江子钰歪头欣赏他泛红的眼尾,突然打开车载音响。肖邦的《雨滴》前奏响起时,他贴着江榆的耳垂呢喃:"你这双眼睛哭起来最好看了。"
江宅玄关的波斯地毯吞没了脚步声。江榆刚要上楼,江子钰的世界顶尖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就拍在他背上:"看看正牌少爷该有的样子。"羊皮纸边角划过颈侧,江榆摸到微微渗血的刺痛。
"我的拖鞋呢?"江子钰踢翻鞋柜,鳄鱼皮乐福鞋砸中水晶吊灯。佣人们垂手立在阴影里,像一排沉默的陶俑。
江榆弯腰捡起滚到脚边的鞋,突然被泼了满背的冰镇柠檬水。江子钰晃着空杯轻笑:"这才像你该有的样子。"他掏出手机连拍数张,"发到家族群里好不好?配文就叫‘落水狗’。"
水珠顺着发梢滴在地板上,江榆听见二楼传来江鸣的咳嗽声。江子钰变魔术似的摸出把剪刀,银光闪过,江榆书包带应声而断:"野种就该用蛇皮袋装书。"
楼梯转角传来脚步声时,江子钰突然自己跌坐在满地狼藉中。他扯乱衬衫露出肩膀,用遥控器砸向青花瓷瓶:"哥!江榆砸了你的明朝古董!"
江南樾的公文包还沾着秋雨气息,他扫过满地碎瓷片,目光在江子钰泛红的膝盖稍作停留。江榆攥着断掉的书包带,看见大哥用皮鞋尖拨开碎瓷,这个动作让他想起生物课上解剖青蛙的教授。
“小榆,小宝说的是真的吗?江南樾摘下金丝眼镜擦拭,“如果是你做的我希望你勇敢地承认,至少做人要真诚。”
“不是我做的,你可以去查监控,我记得家里是有监控的吧。”江榆立刻反驳道。看着江榆真诚的双眼他也很难说出责怪的话,之后将目光转向了江子钰:“小宝,你说?”
江子钰突然笑出声,他起身掸了掸裤腿并不存在的灰尘:"开个玩笑嘛。"路过江榆时突然压低声音,"你以为大哥是在护着你吗?那你错了,他是在担心我啊,江榆,你这样的人,是没人会喜欢的。"
浴室花洒喷出的热水暂时冲散了寒意。江榆擦头发时发现镜面蒙着水雾,有人用指腹画了只流泪的眼睛。他伸手要擦,突然发现这双扭曲的瞳孔与自己如此相似。
走廊传来争执声,江子钰的冷笑穿透门板:"。。。当年就该把他和那疯女人一起烧死,这样就没有后来这些事了。"江南樾的回应混着瓷器轻碰的脆响,像是往茶杯里加方糖。
江榆贴着门缝看见江子钰把玩着打火机,幽蓝火舌舔舐着那张偷拍的照片。
满地灰烬被夜风卷着飘向窗外,江榆数着对面别墅的灯火,直到眼睛酸胀。手机在枕头下震动,陌生号码,哦,不,现在是江子钰了,他发来一段视频——昏暗琴房里,江子钰正把什么药片碾碎倒进他的保温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