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未弃她(第2页)
盏中微漾,怀钰垂眸轻啜香茗,不紧不慢道:“你且宽心,你母亲和你姊妹,皆安好如初。”
怀钰唇角牵起一抹苦笑,“遑论,如今南夏无人联络于我,他们也许,欲弃我这枚废棋罢。”
“姐姐何出此言?”纪媛嬿侧身看向殿门,确认殿门外无人影,方才取出锦袋中的信笺,“谢小侯爷托人带给殿下派出的暗卫,他嘱托若能寻到你,定要将此信给你。”
将信笺递给怀钰,纪媛嬿继续道:“殿下派了暗卫来寻姐姐,陛下心思谨慎,南夏的探子一概不知所踪,殿下的人也不敢贸然行动,殿下一直担心你的,联系不上你,一直在与我通信。”
按理说,宁瀚既已怀疑纪媛嬿,不会轻易让她与外界通信的,怀钰疑惑:“你不是被宁瀚发现了么?他怎会容你。”
纪媛嬿莞尔一笑,“幼承庭训,四书好歹是伯母所教,军营数载与姐姐同师共砚,应付他,总有破局之法。”
当年亲手将纪媛嬿推入不幸连理之中,怀钰悔恨交煎。
纪媛嬿低声道:“姐姐放心,给你这份为原,传给殿下那份为复刻。”
眸光掠过纪媛嬿腕间淤青,怀钰指尖狠狠捏住案沿,比起这些,她更担忧:“他待你,可有过分之举?”
纪媛嬿思忖,“过分之举?”
初时,宁瀚待她确然是檀郎谢女之态,正妻之礼样样未落,她居处的一切皆择上品,未有任何怠慢,举案齐眉之仪。
宁瀚为宋辑宁奔走效命,暗察临安侯府动向,她同怀钰所求相同,心向一处。
本是各怀目的,纵有百般绸缪,这等表面又能维持多久?
片刻,纪媛嬿忽地低眉垂泪,以衣袖掩面,心酸道:“好,亦是好。”
起初她偷盗的那份兵防图是真,她急于求成,机关算尽,不慎被宁瀚窥得破绽,宁瀚暗制赝图,密嘱她若想苟全性命,便将这份赝图泄于外。
她未曾想,宁瀚此举竟是为告知宋辑宁,她偷盗的为赝图,无伤大局,保她性命。
可自此之后,宁瀚待她一切皆变,是她咎由自取。
这些话,纪媛嬿未有同怀钰说明,“姐姐,他同我相敬如宾,可并非,是夫妻之间该有的情分。”纪媛嬿泪珠滑落一滴,她如何不痛心。
这盘棋行至中局,执棋人却教渐生情愫乱了方寸,始于算计的姻缘,终究暖不透心。
“媛嬿,是我对不住你。”怀钰垂首,“若是当初,我未有将你……”
当初,何来这么些当初,世间无后悔药,何必再提陈年旧事,纪媛嬿打断怀钰的话,“姐姐若当真觉得对不住我,便与殿下好生共齐,来日许我一世自由,不受束缚,便是全了你我姊妹情分。”
路已行至此,她绝不回头,父亲因戎翟战事殒命,忠骨埋于荒丘,她承诺过弟弟妹妹,会让他们过上安平日子。
怀钰阖眸浅笑,哥哥,没有弃她而去……
拆开信笺,谢枕河书写短短一句:陇安等我,我必救你而回。
“当初哥哥为给我安个名正言顺的身份,本可救陇安性命,却生逼着我瞧着陇安被戎翟蛮人所杀。”怀钰将信笺按在心口,谢枕河与陇安之间,究竟发生过何种点点滴滴,她心中对谢枕河这陌生之人满是歉意,“我做过何其多的罪恶之事,唯这一件,常常午夜梦回,寝食难安。”
那日纪媛嬿也在场,具体她一清二楚,见怀钰对信笺垂泪,款款劝慰道:“姐姐,当年哀鸿遍野间,谁人不求苟全性命于乱世?君子易地而处也未必清高半分,于人性,于大局,我们皆无过错。”
于大局不是错,可于怀钰而言,她的罪孽是永远洗不净的,怀钰拿着信笺的手发颤,将信笺撕碎,掷入博山炉中,青烟袅袅腾起,慢慢烧毁。
纪媛嬿:“姐姐若有事,随时传我入宫,如今王爷既回平阳,我自是要跟着回来的,殿下那边若有消息传来,我会自行求见。”
怀钰阖目长息,“媛嬿,谢谢你。”
遂想起那些旧部,“你可知,昔年军营中的那些旧部,究竟为何易辙改弦,效忠于宋辑宁?”
远离平阳,此事纪媛嬿未有知晓,摇首道:“待我出宫,即刻想法子打听,若有消息定告知姐姐。”
“快到时辰了,我需赶回,不然王爷该起疑了。”纪媛嬿起身,走至怀钰身前俯身,“殿下让姐姐安心,他的暗卫不日便会潜入平阳,我会求得王爷,给你送位侍女入宫,是殿下的人。”
听得怀钰轻“嗯”回应,纪媛嬿随即故意大声道:“臣妹告退。”
怀钰拉住她衣袖,悄声:“万事小心,莫要强求。”
秦嬷嬷毕竟是宋辑宁派来的人,一直贴耳相听,纪媛嬿素来比怀钰更为谨慎,悄声相谈,秦嬷嬷听不真切。
纪媛嬿推门而出,唇角勾起冷冷笑意,忽而扬声道:“嬷嬷这般俯就殿门,可是要寻何要紧物事?”
殿内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秦嬷嬷急忙跪地,不敢窥探里面那位的神色,“王妃恕罪,奴婢奉茶入内。”
怀钰摇首轻叹,宋辑宁果真惕若临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