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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9 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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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长好书房中一应家具全是紫檀木,紫檀的琴案、紫檀的圈椅、紫檀的书案,书案上头放着一只刻着祥云纹的高足铜烛台。

因着烛台刚换不久,现如今还金灿灿(1)的,再加上蜡烛上头罩着的琉璃灯罩,烛光、琉璃光、金属光几相映照,越发显得华光璀璨,就连光洁的紫檀书案上,都隐约闪着光。

沈长好平日最喜欢这烛台,因着它够明亮,看书也好、写奏疏也好都不累眼睛。此刻烛光依旧明亮,他却拿起信件凑近烛台,仔细地查看上头钤的印鉴(2)——

隶书的朱印阳文(3),确实是宁远侯府的印。

信封上,赫然有着“季松恭上”四个字。

字是楷书,笔画略有连触,隐约带着几分行书的痕迹。这字笔力遒劲,一看就知道主人日常练习书法。

不过,这字倒未必是季松写的。从来高官身边都有幕僚,宁远侯府自然也不例外。选一学识深厚之人代笔,倒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那信件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不过是说他在辽东遇着沈长生父女、对着沈禾一见钟情,想要娶她为妻这件事。

信件的称谓问候都得当,一点错处挑不出来;难得的是这信封里面还有一封信——

他同年(4)王祜的信。

信上说季松对沈禾动了心,还说季松一直韬光养晦,外界传言不可尽信。又隐晦地提到宁远侯应允了这桩婚事。

至于旁的,王祜一个字也没有多说。

沈长好便头疼起来。

他侄女儿那张脸有多漂亮,他自然是知道的;他侄女是如何的饱读诗书、性格柔婉,他也是清楚的。

他一向觉得,但凡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便无法抗拒他侄女。

也因此,无论苏州多少高官大儒想把家中女眷嫁给盛羽,哪怕当时的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郎中,他都从没有担心过。

如此佳人,由不得盛羽不动心。

却不想天底下不止盛羽一个年轻气盛的男人。

之前女儿因着他偏爱沈禾,赌气说自己要嫁给盛羽,似乎还私底下和沈禾吵了一架,吵得弟弟带着沈禾外出散心。他虽然气女儿性子单纯,却依旧耐着性子解释,但女儿钻了牛角尖,无论如何都不相信他爱女儿胜过侄女,至今还与他僵持着。

不想此番又扯进来一个季松。

看信上的意思,季松是铁了心要娶沈禾。

沈长好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沈禾身份低微,但王祜说宁远侯同意了这桩婚事,那一定是季松找父亲商量过。王祜性格稳重,绝不会说假话。

想起盛羽,沈长好长长叹气。许久后,沈长好又看了一遍信件。

信件上,“伏祈一晤”四字赫然映入眼帘。

沈长好豁然起身,朝着书房外喊:“后日我休沐(5),约他在凤仪楼一见。”

外头的人应是,沈长好心潮起伏,又坐回到圈椅里,拿起一本《千字文》默诵着,许久后才平复了心绪。

沈禾歇息的这两天可谓心惊胆战。她唯恐被父亲抓进书房询问和季松的事情。

好在沈长生忙着处理带回来的货物,一连几日早出晚归,连和妻儿一同用饭都没时间,更别提找女儿谈心了。

也因此,沈禾干脆去李家找李敏,两人一同去见李敏的祖母郑老夫人。

郑老夫人年近七旬,十年前起夜(6)时一脚踩空摔在地上。当时只觉得崴了脚,后来却越发觉得双腿疼痛,时常躺在小塌上将养着。

因着世上女医比之男医稀少太多,而男医给女子问诊又有诸多不便,因此沈禾这一久病成医、又在师傅手底下学了多年的半吊子女医,便时常借着拜访的名义为郑老夫人诊脉。

今日郑老夫人依旧倚靠在小塌上,身后塞着几只厚厚的枕头。她似乎又被腿疼折磨得不轻,有气无力地闭着眼,花白的发髻上一支钗簪也没有,只勒着一条绣着喜鹊登梅的黑色抹额。

沈禾跪坐在脚踏上,专心致志地替郑老夫人诊脉,李敏、郑夫人都聚精会神地站在一旁等待着。

许久后,沈禾方才收回了手。郑夫人立刻挤到李敏身前询问。她声音带着点哭腔:“老太太从昨夜就哎哟哎哟地叫疼,难受的一夜没睡。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说话间就捏着帕子去抹眼角。

沈禾颇有些无奈,李敏已经把郑夫人拉到了一旁,没好气地撇过眼:“苗苗还什么都没说呢,母亲就哭天抢地的,也不嫌晦气!”

郑夫人放下帕子,精致的脸蛋儿上挂着点残留的泪光,愈发显得楚楚可怜。她戚戚然开了口:“我自小没了父母,只有个哥哥相依为命;偏偏娘也姓郑,我一直把娘当生身母亲看待……”

“夫人、姑娘都少说几句吧,老夫人还难受着呢,”说话的是郑老夫人身边的大丫头彩云,她弯腰端起汤碗,拿银匙盛了甜汤送入老夫人口中,替她擦了嘴才看向沈禾:“沈姑娘,我家老太太这是……”

沈禾觉得没什么可说的。郑老太太不是病也不是伤,只是年纪大了,自然而然就开始不舒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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