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第2页)
性命有了罪魁祸首,以长公主的性情,此刻恨不能痛饮三杯,立誓叫恶人付出代价。
紧接着问:「关键是证据,亭之,你可有头绪?」
「这便需要姑母费心。」赵铭恩向长公主吐露了两个名字,「此二人先前在鄞州任录事参军丶仓曹——鄞州之乱后,朝廷要追责,便将鄞州刺史到六曹参军统统提上京,关进了刑部大狱,但人是关了,案子依旧是一通烂帐,刑部同大理寺审出什么眉目没有?如今我人手有限,难以探听内情,可只瞧这个把月过去,京城无风无浪,足见刑部是打算浑水摸鱼,待所有人淡忘此事,便黑不提白不提地翻篇了。」
长公主近来关注朝堂事,权力中枢的风言风语,她没少听,「你猜得不错,鄞州的案子打从一开始就不顺利,兹事体大,总领审案的官员人选议了都十来天,好容易要开始问案,偏巧腊月里风干物燥,刑部值房愣是走了水,火星子撩了甲库一角。」
甲库里存着国朝积年的案卷,丁点动静都是天大的事。长公主说:「这案子便只能先撂开手,再往后就到年关了,来来回回地折腾,直捱到开春才开始提人录口供,眼下还没个说法。」
刑部怠惰,自然是有人授意,那值房走水也颇为可疑。
赵铭恩调开视线,眼底漫出淡淡的讥嘲之色,「兴庆宫是做贼心虚,所以百般遮掩。可单兴庆宫,还没本事让所有人都齐心协力,往一处使劲。」
究根结底,还是上意。陛下心疼太子,却未必愿意让兴庆宫出纰漏,若真从鄞州那群州吏身上审出什么来,天子是惊丶是怒丶是痛,谁能知道?太子多半是回不来了,为他讨公道,没人念这份好,可能还落得天子埋怨。这样的情形下,朝野上下有几位孤直之臣愿做冤大头?
赵铭恩有刹那的失神,耳边蓦地响起个声音,「这不公平,是不对的」。深闳幽微的长夜里,那女郎蛮横丶不讲道理地拖住他消遣,但那份质纯剔透,有种料峭春寒中第一缕惠风的力量。
这凉沁沁的世道,也不是全没有温度。
那念头只倏忽一转,很快挥散了。赵铭恩复正色,看向长公主,「适才我告知姑母的两个名字,十分紧要,请姑母想办法,尽早从此二人口中问出话。我在羽林军中有一二心腹,已往江南东道去了,鄞州之祸,非鄞州一地之乱,江南东道必犹有馀孽。至于京中,就拜托姑母了。」
要往刑部大牢伸手撬开人的嘴,绝非易事,但长公主的思路十分开阔,并不感到棘手。她问赵铭恩,「詹事府的人,都是你的心腹吗?」
赵铭恩无情无绪地说:「郑宫尹在鄞州丧了命,如今詹事府只剩二位府丞,姑母可以信任。」
长公主点头道好,「我知道你不便与詹事府搭上话,我却可以,不会招人怀疑。詹事府若知道他们主子还活着,至少能活动起来,给刑部施压。」说着忽一笑,「也巧了,我府上从前有位清客,不久前才领了刑部的差事,品阶虽不高,但这种时候,正是不点眼却有实差的人最有用。到时候詹事府在明,我在暗,事情就好办多了。」
赵铭恩也不细问,只嘱咐:「孤活着的消息,请姑母万万守好,一旦泄露出去,对方为掩盖证据,必会想要灭口。如今刑部大牢里的人还活着,是对方在等一个恰当的机会下手,姑母要留心,也要抓紧时机。」
那是一定的,总不能让当朝太子长久窝藏在人家府上充奴婢。长公主这时候才放眼打量他的装束,又四下里一环顾,不由勾起丝笑意。虽闹不明白他与睿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情形,但琢磨先头听见的零星碎语,想必很有趣,太子殿下这段经历,也不全是屈辱吧!
「你在睿王府,能藏好身份么?」
赵铭恩淡声道:「王叔为人表面放达不羁,大节上却究得细,我曾几次说要过王府,王叔都屡屡推拒了,因君臣之分,于理不合。我既从未来过,府上的人当然不识我,跟在王叔身边有头脸的近侍尽数折在鄞州了,放眼阖府,唯有王府长史能认出太子的模样。」
长史是正经朝职,等闲不入内宅,只偶尔来王府点卯,赵铭恩身在后苑,如何能与长史打照面。长公主调过视线看窗外,「她呢,你打算何时同她摊牌?」
「她」是谁,不言自明。赵铭恩蹙起眉,幽浓的眸色深不见底,仿佛觉得这个问题费思量,「此事与王妃无关,为何要同她摊牌?到了时候,她自然会知道。」
长公主「嚯」了声,「亭之啊,依你的意思,是要等下回大明宫设宴,睿王妃在蓬莱殿上见到太子殿下您,方才发现真相吗?这像什么话?到底她看顾你这么些时候,临走了总要说明白,也是个交代。」
公主长太子一辈,偶尔端起长辈的姿态劝诫两句,也不算出格。何况此情此景,落难的太子威仪略减,大家共谋大事,难免不讲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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