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第2页)
所幸没过多久,我就离开了这里,然后被人领着窥见了宏伟的一角。
大殿真的非常大,静得让我感受到凉意,我在这里得了我的姓——徵,名未改,想来我这卑贱小人也没贵人赐名的福气。
然后我又被塞上了马车。
非常长的一段路,比我此生加起来走过的路都要长。我开始还百无聊赖地记录停靠了多少个驿站,马吃了多少次粮草,后来也被这漫长的旅途消磨掉了兴致,只是靠在车厢里回忆着前段时间恶补的知识。
又要去哪呢?这个问题在路上没有得到答案。
终于在接近目的地时,我才了解到了我最终的命运——作为质子,出使朝歌。
也许是怕我中途耍诈逃离,他们直到最后一刻才告知我。不过他们多虑了,就算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也不会想着逃跑的。不过是从贱民变成人质,从一个火炉被扔进另一个火炉而已,于我而言,没差。
我什么时候才能掌控自己的命运,我不知道。只是在心底期盼着长大,这个时代不会因为你是小孩就格外优待,长大些,总归会比现在好些吧。
进入朝歌城,我才领会到《诗经》中记载的“邦畿千里,维民所止”的大气磅礴。我历史学一般,对这个朝代的印象只有青铜器和严苛的等级制度。
真正面对它最超然的杰作时,才算对历史有了更加深刻的认识。
这座城里栖着大商的王。他是这个时代的主人,生杀予夺凭其意志,鼎铛玉石任其挥霍。所有人都匍匐在他脚下渴望恩典,他是被权力滋养的众生之巅。
原谅我此刻的退缩,如果我是才穿越而来,或许会踌躇满志,想带着先人五千多年智慧的结晶在此地大放异彩。可我不是,我在王恩照耀不到的污浊之地生活苦苦挣扎了九年,明白了何为等级,何为权力。
阴差阳错来到这里,我对此几乎是生理性的恐惧。尽管我作为质子来到此地,外人看来也算一方少主。但我知道不是,半年的学习不足以抹杀掉我作为下层人生活九年生活的痕迹。
况且我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如今我只求藏好它,免得落个欺君之罪,身首异处。质子会受到保护,可女子不会。
我深吸了一口气,下了马车,在宫人指定的地点立着。
“恩州候庶子?徵野?”宫人翻看着我手里的牌子,出声询问。
我面上波澜不惊,点头称是。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飘来,我心底暗想:嫡庶有别,不知道这些小少主会不会搞霸凌那套?不过也无所谓,不就是被欺负吗,又不是没受过,况且,我还有防身手段。
心头落定,那道视线也消失。我聚精会神地听着那些报名的声音,将人名记了个大概。不过毕竟有八百人,距离太远的,我也鞭长莫及。
“冀州候嫡次子?苏全孝?”
“是!”说不清是这道铿锵有力的回答还是这个名字吸引了我,我悄悄侧头看向他。
宫人刚从他面前离开,察觉到我的视线,他回望过来。
被发现了,我尴尬一笑,不再看他。
他很好看,不愧是苏妲己的哥哥。像一朵被温室呵护的花,深邃的五官上写满了单纯干净。
爱里长大的孩子,我想。
那道若有若无的视线又投射了过来,我对这种打量太敏感了,有些烦闷地低下头不再去管。
看什么看,臭小孩。
不过我只在心里吐槽,也没敢付诸实践回报以恶狠狠的目光,毕竟这些人可是非富即贵,人人有个权势滔天的爹。我这个冒牌货不想触霉头。
苏全孝冷不丁收到一个善意的微笑,有点忐忑又有点激动。在心底暗暗记住了那张清秀的脸,小孩子想交朋友的心跃跃欲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