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第1页)
吕妙橙这一动,忽然就醒了。
扣好的车帘不知何时被风雨掀起,角落里的炉子也被雨水打湿,厚重的寒气侵袭,难怪她会梦见漏雨的草屋。
轻轻把环在窦谣腰间的手臂抽出来,吕妙橙起身拿过炉子,将打湿的部分倒出去。这一掀帘子,她忽然就看见,在马车外的空地上,两个车妇躺在血泊里。
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水雾弥漫的空气好似一张铁链织就的大网,要将她从头到脚困住,收紧,活活勒死。
湮魄刀沉甸甸挂在腰间,吕妙橙一咬牙,单手握住刀柄踏了出去。大雨倾泻如注,两道瑰丽的红蔓延,尸体神情惊惧,血色尚未完全褪去,看起来死了不久。
吕妙橙下了马车,转头去看另一辆。车帘随风起落,沂水和小医师安然熟睡,对外界
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雨水很快便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袍,但她就这么站在马车旁,没有伸手遮挡。吕妙橙将视线投在雨幕中,除了两具尸体以外,她没发现任何人。
因此,她就更不能轻举妄动了。
若是这时东张西望作惊惶状,藏在暗处的杀手定然会发现她的异常。实际上吕妙橙的一颗心都快要撞断肋骨跳出来了,她干脆屏住呼吸,免得暴露。
滂沱大雨,狂风阵阵,就在吕妙橙快要憋不住气的时候,忽然从头顶飘来一道声音:「吕妙橙,你手上沾染了无数条人命,果真睡不安稳。」
吕妙橙抬眼望去,一个鬼魅般的人影正站在她马车的车顶上,一手执伞,一手执长剑,剑锋尚在淌血。
一霎时,她浑身的血液都凉了。
这个女人一直都站在那儿吗?从她醒来到下车,一直都在沉默地注视着她?
她有些后怕。闻倾阁主这个身份实在不好当,除了和窦谣单独相处时不用伪装,其馀时间,吕妙橙不能放松一丝警惕。
不过,现在应该想想办法挣扎一下了。
既然话有怨气,那这个人肯定与她有仇,适才也没有攻击,恐怕是要和她叙叙旧。吕妙橙便没有拔刀,只是冷眼相看。
多拖这个人一会儿,说不定马车里睡觉的那两个人能醒。以防万一,她还得说点什么,制造些动静出来。
吕妙橙便厉声道:「何人?」
执长剑的女人飞身掠下,素白的伞面在雨中飞旋,溅起一圈水花,她素伞白衣,好似一个送葬人。
「阁主,你自然不会认识我,」她将剑锋移至伞外,雨水顷刻便冲去其上血迹,「我的名字不重要,身份,也不重要。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你众多仇家中的一个而已。」
无名小卒好啊,无名小卒她打得过!
吕妙橙的心安稳下来,继续问道:「你与我有何仇?」
女人愣怔,没料到吕妙橙竟会在意此事,她立即说道:「我是月蚀门少主的暗卫。你杀我少主,我此番前来,是为报仇,身死不惧。」
她清楚自己是在飞蛾扑火,可她的少主,的确是一个顶好的人,值得她为此付出一切。探听到吕妙橙踪迹时,她起先是不信的,可到了附近,见到窦谣与一女子举止亲密,才认出那不修边幅的人果真是闻倾阁主吕妙橙。
持剑的手臂在发抖,她等待着吕妙橙的反应。毫不意外,吕妙橙面色冷冷,即使被雨淋得湿透了,依然有股森冷之气。
「我向来不喜遮掩,」吕妙橙道,「人若是我杀的,我断不会寻任何藉口。」
「你……」
「与其白白送死,不如留着命去追查真凶。」
「……」女人突然暴起,将手中素伞狠狠一扔,吼道:「你就如此目中无人吗?!吕妙橙,你就连杀我都不愿动手!」
诶,你不是来寻仇的么?怎么成寻死了啊!吕妙橙心道,敢情你不是来杀我的,是想死我手上,去陪你家少主啊!
「我今日定要与你一分高下!」
女人怒喝一声,雪白的寒光照过吕妙橙的面颊,下一瞬,一柄长剑已经突至她的颈前。
吕妙橙发誓自己没眨眼。
她不是说自己只是个无名小卒吗,剑出得这么快!
猛地向后退一步,剑尖只差一寸便要刺入吕妙橙的脖颈,女人再度水平地挥剑,吕妙橙接着躲,始终不拔刀。
「砰!」
女人一剑砍在马车的车轮上,镶铁的轮子被砍断,马车失去了支撑,朝一侧倾倒。
「窦谣!」吕妙橙立即跃入车内,把人抱出来,他被惊醒了,两手环过她的脖子,睁开朦胧的睡眼。
甫一睁眼,就看到少主的贴身暗卫持剑在雨中挥砍而来,而她的身后,有一道诡谲的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