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帆起前路漫漫三(第1页)
两人入内——
残烛将《洗冤录》折出阴影,谢长川推过半盏冷茶:“此事怨我,早知与你们一并前去,也不会任她胡来。”
沈安然瞥了男子一眼,心想:“若是你去,更是纵着她胡来。”
他问:“我去借兵,你可与我一并去?”
“钱太守刚刚上位,怕是理会不到我们。”谢长川顿了顿道:“不如你我一并去求见陈都督。”
"他会借兵?"
"若是不借。。。。。。"男子指尖叩了叩茶盏轻声道:“只能另想他法法。"
铜漏突然呛出砂砾,第九声梆子碎在风里。
烛火“噗”地熄灭。谢长川缓缓按住欲被风吹开的书页,指腹下"强借东风"四字被遮掩的严实。
另一边,三人眼神交汇,轻手轻脚地走到里屋门口。庄可怀试探性地问道:“老人家,您需要我们做什么?”
烛芯颤颤,在墙上游走出蛇形的影。
老妇人枯槁的手指按在泛黄书页上,指节泛着青玉般的冷光。庄可怀话音未落就听见身后木窗吱呀作响,夜风裹着陈年药香扑在后颈。
沈念接过医册,对方指尖冰凉。
书页翻动声像枯叶摩擦,密密麻麻的墨字在昏黄光晕里忽明忽暗。她屏住呼吸——三七二钱叠着生川乌,白薇又与藜芦相克,这哪里是治病,分明是。。。。。。
“这方子。。。。。。”她尾音发颤,抬眼撞进老妇人浑浊的瞳孔,那里面盛着半盏将熄的烛火,“有些古怪。”
空气陡然凝成细针。老妇人松垮的眼皮倏地绷紧,褶皱里的青筋突突跳动:“此话怎说?”
世间草药相生相克,相克的药物若是加入一味药也能不相克。
沈念指尖还残留着书页粗粝的触感。她突然想起师父说"十八反十九畏"时飘在余府药房檐角的槐花,那年春日自己偷懒少抄三页配伍禁忌。
老妇人袖口擦过她腕间时,有极淡的腐灰味混在冷香里。庄可怀握紧手中折扇,他看见了老人缩回的枯掌,渗出蛛网状的暗红纹路。
"藜芦反芍药。。。"沈念无意识呢喃出声,舌根却像压着浸透苦汁的棉絮。
烛焰"啪"地窜高半寸,将墙上三道影子拧成麻绳状,她终于看清某味药名旁朱砂批注的小楷——是早已失传的鲜卑虫珀,能化百毒为。。。。。。
老妇人忽然剧烈咳嗽,佝偻的脊背弯成风干的虾米。指缝间漏出的喘息带着铁锈味:“两位小娘子可听过阴阳子?”
指甲划过书页某处,墨字渗出黏稠的汁液。“戌时用是剧毒,卯时采便是解药。”
窗外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
沈念喉间发苦:“未曾。。。听过。”
老树枯枝突然叩响窗框。老人干瘪的嘴角缓缓扯出弧度,褶皱里溢出沙哑的笑:“无妨。”她接过医册时宽袖拂过沈念手腕,沁骨凉意。
“无妨”二字裹着窗外飘来的雾气,轻飘飘坠在满地零落的烛泪里。庄可怀后颈寒毛直立,恍惚他又看见老人手背上,浮着块铜钱大小的暗红斑痕。
屋内一时陷入了死寂,老妇人的声音再次响起:“天亮之前,你们必须离开。”
“放心。”
晨光破晓,天际微亮,鸟鸣撕裂宁静,空气中透着一股湿冷的清新。
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