邯郸5(第1页)
嬴政感觉到她的手从他额头拿下来,似乎想试试他脸颊的温度。
他瞄准目标,用尽力气一口咬上去,直到她吃痛地往回缩手才松口。
“不许碰我。”他从疼痛的胸腔中挤出这几个字。病痛导致他的负面情绪不断上涌。
——不能被其他人发现,他其实很软弱。不能被发现,他其实是纸糊的灯笼。不能被发现他其实很怕生病、很怕痛。
千万不能被发现。否则就会被欺凌、被丢下,然后孤零零地死在这里。他想。
“啊。”嬴政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呼声。周遭的空间突然变得紧密而温暖。
是俞也很用力地将他抱紧。她的双臂从他肩胛骨后环绕起来,将他箍在怀里。
“就碰你了怎么样?”她的视线越过他瘦削的肩膀,落到自己的虎口上。上面一圈深红色的牙印赫然在目。
啧,这小崽子牙口还挺好,怪不得跟个小丧尸似的爱到处咬人。
嬴政在她怀里闷闷地咳个不停。她的怀抱暖和而有力,令人安心。他胸膛里的痛似乎都减轻了一分。
“我会,杀了你。”他断断续续地说。说完又开始咳嗽。
俞也嗅了嗅四周。车厢里的血腥味实在太刺鼻了。她掀开车帘,伸手试了试外面的温度,发现由于马车隔热效果太差,内外几乎没有温差。相比之下,车外空气清爽,说不定能让嬴政少咳一点。
俞也从包袱里拿出在邯郸时俞母赠她的那块厚实锦布,把锦布披在嬴政身上,将他整个裹起来。然后她拉着嬴政下车,让他感受下车外流动的空气。
嬴政呼吸了几个回合,发觉那股车厢内刺鼻的血腥气消失后,喉咙和胸腔中顿时舒畅了不少。他扫视一圈四周的地面,选定一棵树干粗壮的树下空地,指使俞也道:“地上太凉了,给我找个软垫来。”
俞也松了口气。看来改良空气真的有用,这都有精神使唤人了。她回马车找了一圈,最后拿着她的包袱皮下来。
“只有这个,”俞也把包袱皮铺在树下,“公子你就凑活一下吧。”
嬴政坐在包袱皮上。他往树后看了看,发现后面堆着不少人骨头。
他凉凉道:“好一片乱葬岗。你是打算等我病死直接埋了?”
俞也探头望了下:“往好了想,这说明我们离有人烟的地方不远了,说不定明天就能找到大夫给你看病。”
两人说话间,荆轲抱着一堆柴火回来了。他道:“我把马杀了,我们吃点东西再睡。”
荆轲走南闯北,随身带有炊具。他用马肉和早上用水囊在干净河流中舀的水煮了一锅汤。俞也吃了几块肉,嬴政勉强喝了两口汤。他们俩吃完后,剩下的汤和肉被荆轲一扫而空。
三人窝在乱葬岗旁的大树下,看着面前的篝火跳跃。
嬴政生平第二次露宿在野外。一些糟糕的记忆浮现,他不着痕迹地看了下四周——应该没有虫子吧。
他咳了两声,用俞也给的锦布裹紧自己。这两三天内发生了太多事,这是他第一次有时间喘息片刻。即使是病痛也无法阻挡他的睡意。
嬴政很快睡着了。俞也看着他在火光下的睡颜,祈祷明天一早醒来,他能不治而愈、自己退烧。
出于对荆轲武力及野外生存经验的信任,她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俞也是被身边人的热度烫醒的。
她迷迷糊糊间,觉得自己好像睡在一个火炉身边。不祥的预感冒出来,她立刻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