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0 章(第1页)
青云寨后山。
“这里如此干旱,真的有竹子吗?”杜槿走了许久,眼前还是一片荒芜。林听道:“谷底的白鱼潭附近有一片毛竹。杜娘子小心,这条路多落石。”
此处山景与黎州全然不同,草木十分稀少,枯黄灌木间裸露着嶙峋的山石。山路在岩壁间蜿蜒,地势陡峭,黄土龟裂,每次抬脚都能掀起一片尘土。
山壁间的零星土地上,见缝插针种着高粱大豆之类的作物,都蔫巴着枝叶,长势堪忧。
炫目刺眼的阳光直烤在脸上,杜槿遮着眼:“山中似乎许久未下雨了?”
“开春后只下了一场雨,寨中吃水都靠这白鱼潭。”红嫦道,“路有些远,杜娘子若是累了我来背你。”
“没事儿。”杜槿笑道,“我进山采药习惯了,这点山路算不得什么。”
“杜娘子,你们靠卖药能赚多少银子?”小五在山路上蹦跶。
“去年刚开始做这生意,如今只有黎州一条线,赚了四五百两吧。”杜槿算了算前几月的销量,“要是能把洪州、江州的销路打通,至少能再翻几番。”
小五瞪大了眼:“五百两!”林听道:“不如也卖来邓州!附近山里不产药材,城中药价贵得很呢!”
杜槿瞟了他一眼:“邓州可是出了名的山匪多,官道上不太平,一般人哪敢来这边做生意!”
“邓州山匪”林听默默住了嘴。
几人在山道上说笑着,慢慢熟悉起来。
阿流、小五原是在沅州城里讨生活的孤儿,平日里做些跑腿送信、偷鸡摸狗的活计,四处混吃混喝。
“那日正巧偷到了大当家头上,本以为要挨一顿揍,他却把我俩都带回了寨子。”小五笑道。
“你俩那时候还没这把枪高,性格却烈得很!当时阿流是怎么说的来着……”林听粗着嗓子模仿阿流欠揍的语气,“钱袋是我偷的,要杀要剐随你便!放开我兄弟!“
阿流一脚踹过去,林听大笑着扭开。
“我爹说你们年岁不大倒有情有义,心中喜欢,就带回来了。”林听笑道,“那时候阿流还把寨子当成什么狼窟虎穴,进来时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
阿流森然道:“少、当、家!”
林听见他生气,忙笑着转移话题:“红嫦姐是并州人,也是很多年前就被爹收养。”
红嫦道:“我家里穷,姊妹又多,十二三岁就被生父卖进了勾栏。那时候被老鸨子逼着接客,天天挨打,干脆投了河。”
“正巧大当家坐船路过,就花银子给我赎了身。”红嫦毫不忌讳这段过去,“我跟阿流一样,进山匪寨子时还以为自己完了呢!谁知道这里不仅供吃喝,大当家还让我们习武读书。”
“张龙赵虎呢?他们又是怎么来的寨子。”杜槿想起这两人,一个马脸一个圆脸,平日里形影不离又最爱拌嘴,倒是极有趣的人。
林听接了话:“他俩是我爹的老乡,多年前一起搬来邓州,建了这青云寨。”
杜槿笑道:“听口音你们都是北人?”
“是啊,我们从前都是北凛人。邓州位于两国交界处,讨生活十分方便。”林听叹气,“不过现在南北一统,邓州官府倒是硬气了不少,这两年没从前那么自由了。”
众人一路说笑着行到谷底,此处阴凉湿润,幽幽竹林深处有一清澈石潭。
林听凑过来:“杜娘子,我帮你砍竹子!”
“不必了,你背上有伤,还是歇着吧。”杜槿生火准备烤竹沥汁,“回去可以转告大当家,绑架之事我并未放在心上,不必再担忧。”
“这、这是何意?”林听红了脸,“我确实是想帮忙。”
杜槿眼神清明:“又是打板子又是罚挑水的,你们仨偏还带着伤来寻我,不就是为了安我的心嘛!”
“特意做这出戏,想来还是担忧我对绑架之事心存不满,说不准还会耽误医治?干脆狠狠心做到底,替我出口气,也能让我安心留在寨子里。”
林听挠挠头,苦笑道:“杜娘子,有时候你也不必如此聪慧,真教我们汗颜。”
杜槿笑了:“事情说开了才好,何必堵在心里,互相猜来猜去?少当家,你在黎州灯会上出手相助,虽是误会,但此事我一直记在心里。这些日子我也能看出来,你们虽是山匪,但行事颇有原则,不是为非作歹的恶人。既然绑架一事是无可奈何之举,就当和灯会上的事情抵消了,咱们两边都不要再计较。”
“医者治病救人天经地义,我既然接手,必然会全力救治。”杜槿正色道,“可别怀疑我的职业道德。”
“哈哈哈哈哈!”林听朗声大笑,“杜娘子是个爽快人,我就交了你这个朋友!”心中再无隔阂。
回到寨中,杜槿马不停蹄开始熬竹沥膏,阿流也收了先前那副凶狠的样子,老实蹲在土灶边生火。
取新鲜竹沥汁,并川贝、半夏、麦冬、茯苓等一并入药,五煎过滤后再同蜂蜜一起熬制。
“要熬六七个时辰呢!阿流你看着火,记得要一直搅动,我先去给寨主针灸。”杜槿擦干净手。
“嗯。”阿流低声应下,“路上慢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