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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先善不是杨渐信,他的家族发迹较晚,在各地的经营没有其他人那样深入,他所有的荣誉富贵都仰仗当今。这也是先帝重用他的原因之一。
最主要的还是他本人能力出众:“殿下,臣以为陛下此言善也,往常是威逼富庶商户捐钱,惹来诸多骂声,若仔细挑选……”
奚妙赶紧打断他的滔滔不绝,拿起一封刚开没多久的奏疏——那是从外地来的,开口抹了浆糊,道:“此事先记着,后面再议,找你来是有其他事。”
一旁的戴群从她手里拿走那封奏疏,递给了富先善。
他略看了两眼,目露惊诧。
这封奏疏是从会涂发来的,其上琳琅写满了各色物品的市价,从2月中旬一直到五月中旬,又是取了平均值,又是什么中位数,富先善敏锐地意识到奚妙所图不小。
“富卿以为,何种商品是奇货?”
若说奇货,在这个时代定是各种珍稀的宝石、绚丽的手艺、独特的艺术。
但奚妙想要的是足以抬价、又不会引起民间通货的东西。
比如……“臣以为,淮栎所产茶物是奇货。”
嗯,富先善果然不愧是大兴最有名的经济官员,奚妙用指节敲了敲实木桌面,发出“笃笃”的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
这个月正式上任的淮栎府令是新世家阵营的——奚妙认为,如今朝中,主要有四种流派,他们互相掺杂着,有时利益共同,有时针尖对麦芒。
它们分别是:旧世家、新世家、寒门(落魄世家)、新贵(泥腿子)。按势力大小与人数多寡排序。
从淮栎府令人选上就能看出,如今旧世家还是占着上风。
旧世家的代表是谁,杨渐信。
“……吾近来读书,史书居多,传闻曾经有巨富以斗富为乐,不知爱卿有何见解。”奚妙话题转的特别快,但富先善毫无压力。
奚妙想做的事不是没有先例,不过以这样的身份提出着实没有,倒是能更好地控制住事态的变化。
富先善敛眉答道:“庶民娱乐之举,确有奥妙,然隐患颇多,臣以为朝廷当及时介入控制。”
话说的怪好听的,奚妙微笑着点了点头,一股脑地又从桌上拿了几本折子,让戴群带上跟着富先善回去。
一起跟着的还有一个小太监,是个叫田宽的,为人伶俐可靠,之前一直替戴群值夜班,奚妙对他有些印象,比较放心。
一来一去,田宽也顺势留在了政通院,富先善清楚这人是干嘛的,使唤起他来毫不手软。
后来年底时,田宽结了外事回宫,戴群打趣般的告诉奚妙——“腿都跑细了,跟竹竿似的,嘴倒是刁钻了,好的歹的一尝便知。”
晚膳后是常规的饭后散步,奚恒憋了许久的问题终于在“不碍事的时候”问了出来。
古时候的晚上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黑,屋子里另当别论。
头顶的星空与皎洁的月儿倾洒下萤萤光影,婆娑的草影静静地匍匐在青石板凹凸不平的表面,奚妙揽着奚恒迈着轻快的步伐从上面踏过。
前头举着灯笼照明的宫女离得不算远,但奚妙得确保她们没法听清自己和奚恒的对话,所以两人说话的声音近乎耳语。
六月将近,已经有虫鸣在草间泥里肆意,奚妙慢慢地向奚恒讲着自己的计划。
其实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借势而为而已。
已知茶叶生意是暴利;又知出产地的上下长官都爱财;再知京中时兴的风气是崇古之风,尤其喜爱这自然之饮。
得出结论:茶叶买卖的生意要尽早入场,不然就没得赚了。
淮栎主要种植的作物还是粮食为主,但也有相当一部分地区种植着茶树,奇货可居,越是稀少越能炒出天价。
这个办法是奚妙斟酌了许久才定下的,既能帮助到不富裕的淮栎,还能扶持一手新世家——最主要的还是朝廷有得赚。
她大概估算过,单这一年的这笔收入,可以给包括迎战殷国的边关以及处理前燕王的将士们发上一笔不少的福利。
如果下半年没有出现什么大型的自然灾害,今年的财政就一定不会再是赤字,说不定还能剩点,把去年的账也一起平了也未可知……
奚恒半懂不懂地听着,在奚妙讲到最后时,还是抓着之前的问题不放:“阿姊,为何富人不将自己的钱交出来?”
朝廷没钱,那就让有钱的给钱嘛,奚恒如是想着。
“那……”奚妙语塞了一下,“你想想,如果别人也想做皇帝你会把皇位拱手相让吗?”
奚恒纠结了两秒,把头摇成波浪鼓:“不会,因为给了他我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