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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父读完、赏完这心中都泛起了点点涟漪,真是明目张胆、毫不掩饰啊。
少年人啊。
这让他即便只有局促老旧的小宅子住也欣然接纳了,当即便拍了拍九哥儿的膀子说:“不必另外准备屋子了!自打你大了,你我父子二人便甚少有秉烛夜谈、抵足而眠的机会,这会子正好。”
结果谢父倒是睡得很好,却苦了谢祁。
“你爹梦里都会做诗啊。”光看外表,还真瞧不出来,这外表清风朗月的美大叔,没想到内里性子却截然不同。
沈渺没忍住,笑得肩膀直抖,“都说李太白醉酒能诗三百,可还是比不上谢家叔父梦中挥洒做诗的本事厉害。”
谢祁神色无奈地望着她。
砚书买来的眼药还挺管用的。谢祁这眼睛滴了三四日的药,已经消肿,也不再流泪了,只是眼睑还有些泛红,就像被手揉红了似的。他这会儿不说话,就拿那双泛红的眼睛盯着人看,天然就带着几分委屈的模样。
沈渺被他这么一瞧,心跳漏了一拍,赶忙把笑给咽了回去:“我去热粥来。”
她赶忙溜走。
家里其他人都还在酣睡呢,砚书也没起来。两人挨着简单吃了些热粥小菜,见天色还早,便一道出门买菜去。
没想到,才出来没几步,便幸运地与今年春天的第一茬豌豆尖碰上了。
汴京这天气,二月末开始种豌豆尖,到这会儿采摘,正是最嫩最嫩的时候,就连最底端的那叶柄都能嫩得一掐就断,这意味着整株豌豆尖都鲜嫩,不用只掐那尖儿了。
沈渺抓起来称的时候都得小心翼翼的,因为这豌豆尖嫩得都能出水,稍不留意就容易折断。沈渺仔细挑拣确认都是新鲜的,便把这菜贩子今日所有的豌豆尖都买了下来。
多买点,今日自家能吃、铺子里能卖豌豆尖面,下午做团膳的时候也能派上用场。
这时节,韭菜也正嫩,与芋头一起煎着吃,特别香。昨日便有不少衙门小吏点了韭菜煎芋头配腊肠饭。沈渺原本还正琢磨着今日的汤品该做些什么,如今看来,用这味浓鲜香的腊肠饭,配上豌豆尖豆腐汤便很好了。
谢祁拎了两大篮子,沈渺也拎了两小篮子。
两人便又踩着清晨的寒露回家去了。
一路上谢祁没说话,或许是因为眼睛不舒服,又没睡好,他整个人显得安静又恍惚。沈渺在边上瞥他一眼,只觉着他硬撑着眼皮,走路都要睡着,实在困得不行了。
回到家后,沈渺便把麒麟抱给他,温声劝他去睡会儿:“你屋子不是被谢叔父占了么?就在济哥儿屋里歇一会儿吧。现在天还早着呢,你看砚书都还没过来,他指定还在睡。让麒麟陪你好好睡个回笼觉。”
谢祁被塞了猫,又被沈渺强硬推进屋子里。
他愣愣地被仰面推坐到塌上。
“济哥儿的床套褥子他走后我都换洗过的,你放心睡。”沈渺转身将窗上挂的帘子卷了下来,合上门之前,又板起脸补充了一句,“去睡吧,不睡够一个时辰不许出来。”
谢祁怀里抱着麒麟,无奈地笑了笑,目光温柔地随着她的身影转悠,轻轻应道:“是。”
沈渺关上门转过身,便瞧见阿桃正搂着廊柱子,朝着她无声地窃笑。沈渺没好气地走上前,轻轻弹了她一个脑瓜崩:“快去开铺子了,傻笑什么。”
“好好好,我这就去。”阿桃抬手捂住额头,却笑得更开怀了,蹦蹦跳跳地去开铺子。
听着门板一块块被卸下来的声音,沈记汤饼铺的一日便也十分平常地开始了。
年婶娘和有余紧接着到了。
一同来的,还有壮实得像小山般的丁五石。按照阿桃的说法,他是刘豆蔻那未过门的大官人。
前两日,丁五石过来试工,沈渺一眼瞧见他那魁梧的身形,心中便放下了一半的心。丁五石个头只比九哥儿矮一点,但却有两个九哥儿合起来那么壮实,往灶房门口一站,几乎能把那门都堵住了。
果然,丁五石这身板炒菜颠锅都轻松自如。
刘豆蔻那天不放心,也跟过来看了,还跟沈渺小声道:“阿姊,五石以前是在康记食肆里当帮厨的,但康记经营不善,过了年没多久便辞退了两三个厨子和跑堂,五石便是其中一个。”
“不过,他倒不是手艺不好或是犯了什么错被辞退的,而是因为年纪最轻又不善钻营才被辞了。康记如今只留了两个老师傅。”刘豆蔻接着解释道,“阿姊你可知晓,那康记也在做团膳,说是供几个大作坊、烧窑口的餐食,但我听五石说,康记根本没有外头传得这般兴旺,如今做得也不是很景气,估摸着也做不长久了。”
沈渺微微点头。
康记学着弄团膳的事情她早知道了。
但康记好似为了控制成本压得太狠了些,沈渺上回听她雇佣来的闲汉说,衙门里也有人买过康记的团膳,都说很多蔬菜送过来都炒得黄了,有些菜也炖得太烂,语气间便多有嫌不好吃的。还有嫌康记的餐盘不好的、配菜单一的。
沈渺生意未受影响,如今已接到一日一百五十份餐了,便没怎么放在心上。
那天,沈渺试了试丁五石炒的几样菜,就把人留下了。他基本满足了沈渺对快食店厨子的要求:力大,有基本厨艺,为人老实,做事勤勉。尤为难得者,丁五石极爱洁净。
沈渺看他做饭做菜时,动作虽不算特别快,但他一边做一边顺手擦灶台的动作,立刻就虏获了沈渺的心——她就喜欢这样爱干净整洁的厨子。
有很多厨子做饭好吃,但是做一顿饭下来,灶台杂乱不堪,菜叶子、血水、各种渣滓满灶台都是,锅边黏着油腻,令人生厌。这时的庖厨没有卫生局督促,还能养成卫生洁净的习惯,很难能可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