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盲就怕盲的是心(第1页)
呜呜声一波紧接一波,空气极清凉,松油味很浓很浓。
天地在黑暗中旋转旋转,他觉得头重重的,脚底极绵软,似乎身体要飞起来,变成了鸟,身子往前倾,前倾。
他猛然想起面前脚底下就是悬崖,本能的往后仰,双臂一下子展开,甩出去。头脑发蒙,一下子变成了空白,背后立马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又担心倒在石砾上,因为身后是无数大大小小的石块,各个奇形怪状,曲折出锋利的边缘,各个像胆怯的小兵,趴在地上,举着利刃。
他眼睛开始看清楚了。黑星星撤走了,天亮了,他知道是自己刚才喊得,喊过蒙了。
他不能老是靠这个才得以宣泄,毕竟学校里没这个环境,到处是人,连冷落的黑暗的偏僻的角落都是人,一对对的。
课堂上,黑压压的人头,低低地伏在课桌上,书堆砌得老高,每每挺直了腰,翘起了下巴,才能勉强看到黑板。
一天的课上下来,高中生不只是精神累,也累,酸酸疼疼,一伸腰,啪啪一阵响,身子要垮了。所以,一到晚上,能扛得住匮乏、精神萎靡,已经算很不错了。
孤独,泪,随风去吧······
晚自习归来,夜深多了。
路两旁,细条的铁柱,高挑着昏黄的路灯,挑着人的倦怠的眼皮与神经,努力振作起来。
在蔚蓝又显得冷蓝的天空衬托下,显得格外地灼然。
但只是一个小点儿,像是一个巨大的火柴棒,树立着慢慢燃烧。
天色越来越黑,那点亮光才逐渐地强势起来,努力地扩大片片这种光明的地盘。
散学回宿舍的学生,哄哈哈挤着闹着朝宿舍区走。他看看蹩脚的暗的角落,破旧的墙壁上,刷出一个歪斜变态的树影,树旁的路灯,在漆黑的夜幕里,撕出一束束黏稠的黄丝。
灯泡就是一团黄丝,纠缠地裹在一起,是巨大的发光的毛线团。
细如毫发的黄丝,飘不到多远就被黑夜浸没了,又源源不断地送出去,又慢慢地变没,所以黄丝像在滚球上飘着,像挂在上面,被滚球里的风吹着,徐徐摇摇,像空调排风口上故意挂的一条飘带。
他深深低着头,似乎要把脖子缩进衣领里去,把头藏在褂子里。
双手垂着,一只手拎着水杯,另一只手直挺挺地耷拉着。总是他一个人,挤在人群里走。周围是洪流的高墙,刺耳的哄笑声,杂乱的说话声,像冰冷的石槌子直捣耳膜。
头痛!每天都把自己累得头晕沉发胀,身体虚脱地没力气呼吸,肚子咕噜噜直响,又饥饿了,他抬头,扭身想看看远处,只是人,商店太远了,被人流推着往宿舍走,很难抽身出去。
每晚都是要拽着自己胡乱嚼着火腿肠,就着大白馒头,一顿狼吞虎咽。如果那大白馒头已经生硬,还会努力合拢了嘴,生怕那些馒头渣渣掉落下来,让自己因为糟蹋粮食觉得倍感惋惜。
一粒面代表着一年的辛苦汗水。他作为农民,不能糟蹋粮食。
但今晚,他想去享受这份粮食带来的快感,但好像不容易实现。
算了,每晚不都挨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