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黄四麻子蝴蝶发卡（第1页）

坟茔被堆起来了。杨悦的照片，煞白的脸，苍白得不叫我认识。

这是杨悦吗？杨悦，不，我不能再流泪了，她看到我这样，会不喜欢的。她的双眼还是影影绰绰的，里面满含了我的影像，缩小了的，两边各有一个。

“小俊。”我抬头，的脸，下巴颏儿上的泪水早干了，一团紧缩，脸皮像被一只手整块地揪了起来。

“给你。”

刘老头儿从褂子里兜掏出一个圆滚滚的塑料包，像是有很多东西在里面。一层层地解开。最后，露出一个蝴蝶形状的发卡，通体白色，又飞满了红色的小星星。

所有的回忆都被勾起来了，像薄雾一样静静地飘在空中。

“这是杨悦上回给她老爷上坟时，让我捎给你的。她说不得已的时候才能给你。一年到头我也见不着你，可能拖得时间太长了。今天守着她，我给你。这个时候该是她说得那个合适的时候。”

一只蝴蝶，通体白色上点着几个黄点，在开着黄花的花生地里，或爬满了绿色的地瓜地里，恍恍惚惚地飞。

我和杨悦奔跑着去扑它。它忽上忽下，飞得极低。

手一去抓，它落得更低，停在花生叶上或地瓜叶上，小翅子一停一扇地运动着。我们蹑手蹑脚，从一高一低的地垄上跨过去，猛扑，还是让它飘忽忽飞走了。

杨悦就蹦跳着，似乎要跟它一起飞高。她撒娇，埋怨。“又让它跑了！”

小拨浪鼓子一响，村子里的孩子就一哄而上，围住黄四麻子的两个扁担货箱，寻找着自己喜欢的小玩意儿。

农村，饥弱贫困。

小卖铺里除了醺乎乎呛鼻的酱油味、醋味，就是红糖罐子，白酒架子，砖砌的柜台。

烟卷、针线、纽扣······最最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是大人们买来，日常用的东西。

小卖铺吸引小孩子的，只有夏天的冰棍、冬天的土雷炮小红炮，还有四季都卖的包装好了的小糖块，大块的、冰莹莹的就似冰块的水晶糖。

黄四麻子的货郎箱，却盛满了小孩子的兴趣。塑料手枪、小坦克、小喇叭、木制大刀，还有女孩子用的项链、手镯、丝巾、小镜子，还有各样的发卡。

那次杨悦无意中跟我说，上次货郎官来的时候，去晚了，谁谁买的发卡很好看，白色的上面撒着花的那种，戴起来会很漂亮，可是他卖没了。

说是还要进货来，下次再买。于是我跟她一起盼望他来，盼望了许久。黄四麻子来了，可是杨悦去北京看她老爷去了。我没有零花钱，一分都没有。

“你可以捡破塑料布，玻璃碴子也行，跟我换。”塑料布很不好找，找了半天，远远不够称，塑料布太轻了。

“玻璃碴子到处都是。”

小伙伴们催促我跟他们一块找，他们也想换小玩意儿。家户道子，废旧没人住的院子，我们常要攀过高墙，高高地跳下去，去找玻璃碴子，翻遍各个角落，再爬出来。

垃圾场、干枯多年的河道，也去拔翻一通。等到黄四麻子来了一次，再来一次时，基本上几个小伙伴都满满的一箩筐玻璃碴子了。

足了。

他挑小手枪，他挑弹弓，他挑小汽车。我拿起了发卡。小伙伴们一阵哄乱，笑话我坏了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