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破屋不破回忆凋零(第1页)
“你老爷真能。”我的话还真适机了。
杨悦也笑。嘴角上弯,双眼下弯,美丽的弧线,美妙的笑到处纷飞,勾魂的笑。
“那你从小就跟你老爷在一起的?从那个韩国长大的?”
“我在韩国生的,到五六岁时就跟爸妈来到了北京,爷爷就两头跑。”
“两头跑,不累死你爷爷啊?”
“傻瓜!不会坐飞机啊?”
“飞机?你老爷真厉害,还能坐飞机,要花不少钱吧。”
“嗯,坐飞机啊,我爷爷说做人就得对得起自己,否则会受到上天报应的······那飞机好大好大······”
我蓦地感到了被羞辱、被奚落的不适,疼痛的不适。乡下人一辈子跟土坷垃打交道,谁能做得起飞机呢!恐怕只有主席才有资格去坐。我记得,我与挨得飞机最近,大概是在地里忙活的时候,飞机“吼······”从地平线下起来,慢腾腾地起来,又在我头顶的高空,慢腾腾地吼着过去了,远了。
“好了,说说你怎么来俺这儿了,到杨春芽家去了。”
“杨春芽是我叔,一个老爷爷家的叔,你怎么叫我叔的名字!”我坐得比她稍高,她就一手摇着我的腿,另一只手变了拳头猛打起来。
“我还是他叔呢!按辈分你还得管我叫爷爷呢。”
“滚,真讨厌!”她甩了脸帮,站起来就要走。
我忙探身攥住她的手,“好了,原谅我吧,韩国来的大小姐。”她狂怒的脸又转笑了。她坐下来,继续讲她的事儿。
好像老大一会儿,水面起风了,凉爽又紧接一阵凉爽,还夹着玉米花清雅的香味。
“坏了,起风了。你看黑云卷过来了,快走,要下雨。”
我和杨悦慌乱跳上船,解开绳子,就赶紧地摇橹。
这黑云还是太猛了,乌烟瘴气地,像极了妖精,遮盖在头顶上,吼着风,又撇着密密麻麻的雨滴,从远处的山上、河上、田野上碾过来。很小的功夫,重重的雨滴,如落碎石般倾倒下来。这雨滴带了十足的劲,又个个像豆粒大小,下得又特紧,落到身上,真像挨了千锤万钉的敲砸,疼痛难忍。心里麻烦极了,就想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
“杨悦。”我喊着,用了吃奶的力气喊,在这磅礴的倾盆大雨中,这也是微乎其微的声音了。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回头,停下手里的桨,站起来,伸展着手臂,保持着平衡,慢悠悠地走过来问:“什么?”
“这雨太大了,我们走不了了,会发山洪的,我们到近处的破屋子里躲一躲。”
“好,好。”杨悦接过我的毡帽,戴上,坐下来蜷缩在船上。
山洪可别爆发了,可别把我们······我拼了老命地摇。船进到一片芦苇丛里去,又走了好一会儿,芦苇丛中的空道儿越来越大。又走了好久,终于到了。
雨水打得过猛,双眼很难睁开,我努力辨识着方向。待到把船往岸上拖一拖,又把绳子系牢在松树上,便扶着杨悦下了船。我攥紧了她的手,踩着泥泞的土,迈着滑擦的步子,从万水猛灌下的黄土坡上,蹒蹒跚跚地,往山上破屋走去了。
破屋还是那么结实地挺立着。古老的木椽,粗壮的石柱。不过,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屋顶上,黢黑的稻草挂满了烟熏的灰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