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色犬马世家子意气风流少年时(第1页)
闻喜是河东富镇,比之郡治蒲坂亦不相上下,虽不能和洛阳比,却自有它的一番热闹。
只是今日,闻喜城的热闹都汇集到了城门口。一早,通往东城门的主道上便挤满了围观的人群。有人甚至天还没亮,刚过了宵禁就搬来了胡床,只为能占一个绝佳的观赏地。
一队全副武装的部曲正守在街道两侧严阵以待。即便如此,也阻挡不了盛装的人们手持鲜花、果子,兴致高昂地堵在城门口。
这群人里有正值二八妙龄的女郎,脸上不知是不是抹了胭脂的缘故,个个泛着娇羞的红晕。亦有文士打扮的寒门书生,眼露焦灼,有的甚至拿着厚厚的文稿,许是想得王家麒麟子点评一二,甚至想自荐门下也未可知。
裴娴兴致勃勃地看着楼下攒动的人头,一阵料峭寒风刮过,她把拢在春衫外的大氅紧了紧,又让婢子把竹帘放下些,盯着帘子上被春风刮得东摇西晃的玉琮抱怨道:“从驿馆到此不过一个时辰脚程,你阿兄若是骑马来,半个时辰就该到了!几个大男人,竟比小娘子还磨蹭。”
柳蕙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城门口,显然在等她的未婚夫。
裴娴无奈地摇头。
裴妍正就着滚热的浮梁茶吃枣泥果子——这浮云酒楼虽是吃饭的地,但茶水、糕点在郡里也是一等一的好!闻言,驳道:“我阿兄一向利索,只怕是那王赤龙磨叽。”
正说着,楼下突然欢声雷动。
裴娴赶紧撩帘朝下看去,只见一队部曲开道后,县城门口缓缓驰来了一辆贴金镶玉的七宝香车。
裴娴捂嘴,惊诧道:“大男人坐女子的车,丢不丢人?”
香车前后簇拥着不少高头大马的仆从护卫。其中,领头的那个部曲身材高大英武,长相却清隽儒雅,就连裴娴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裴妍拿团扇捂嘴,这不是阿茂哥么?经年不见,越长越俊了!
围观的人群也躁动起来,部曲尚且有如此气度,可想而知,这车里的主人该当是怎样的神仙人物?
然而,这位正主似乎不愿出来。围观的人们不满起来。
大家都听说名满天下的琅琊王氏的麒麟子从京城远道而来,天没亮就聚在城门口,伸长脖子等了一早上,怎么正主脸都不露呢?
一个头梳堕马髻、身着桃粉绡衫的女郎越众而出,对左右围观者做了一个手势,大家立刻默契地止了声,就听她在车外清唱起了一首《越人歌》: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歌声澄澈好比湖中荷叶上新滴下的露珠。人群中本有不忿她出头的女郎,如今也不得不甘拜下风。
“歌姬瑛娘代郡中父老请见郎君。”女子盈盈下拜道。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本来叫好的、鼓掌的、吹口哨的,都止住了呼吸,眼巴巴地盯着香车上那扇紧闭的槅门。
突然,“叮叮”两声,车里传来两下击玉声。守在车外的御者听了指令,赶紧回身将车子的槅门拉开来。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无论男女都伸长了脖子,不自觉地握紧手里的瓜果鲜花,准备第一时间往这位名满天下的大才子砸去……
“哈哈哈哈,笑不活了,那个王赤龙,”裴娴两手往外一划,做了一个孕妇样子,“壮如大豕!”
坐在下首的一众女郎都拿便面遮脸,跟着笑将起来,只是不少女郎眼里,分明流露着失望之色——本来嘛,琅琊王氏的麒麟子,谁不想高攀?不少女郎都想着后日花朝来场偶遇的说。做不了正妻,当个贵妾也是好的!
唉,真是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出身那么好的郎君,学问那么高的才子,居然是个大胖子!
裴娴想起什么,转头神秘兮兮地问裴妍:“方才我观马车旁边有一个当头的部曲仪表堂堂,很是俊俏,你可认得?”
裴妍愣了一下,脸上有些微红,直把在座的女郎看直了眼——裴妍这几年出落得愈发娇艳,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还好裴妍素来只在女眷中交游,等闲接触不到外面的郎君,不然河东的女郎们都要嫁不出去了!
裴妍却歪着头,回忆着城门口见到张茂的那幕。
张茂这三年变了不少,高了,壮了,也更英俊了。然而裴妍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她放下手里的茶盏,对裴娴道:“阿姊说的大约是张家茂郞,我阿兄的陪读。”
“倒是好相貌。”裴娴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