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2页)
烈日烧灼空气,沥青地面反射惨白强光。
江骞伸手掌垫在车框前,后座的年轻人弯腰探出上半身,黑发在保镖掌心一带而过。
他穿质地柔软的黑色衬衣,下摆收进西裤里,肩背薄且笔直,腰身劲瘦。
站直的瞬间伞柄就下压,四面八方的相机只来得及拍到他洁白的下颌和脖颈。
与张扬到令人生畏的保镖比起来,孟绪初就显得含蓄温和太多。
阴影里他侧颊消瘦,常年气血不足的嘴唇微微一抿,偏头对保镖说着什么。
他有一种独特的、可以激发人无限遐想的气质,快门声此起彼伏,记者们对着仅剩的半张脸也拍得兴致勃勃。
可惜愉快的氛围没能持续太久。
几秒后孟绪初就从保镖手里接过手帕,掩住口鼻,似乎对空气里的浮尘不太满意。
他手上没有婚戒,食指套着一颗硕大昂贵的红宝石的戒指,构成了他黑衣雪肤里的唯一点缀。
孟绪初从不佩戴婚戒。
外界甚至猜测他从未接受过这种东西,世界上唯一能证明他和抢救室里的小穆总有过关联的东西,大概只有联姻时的一纸合约。
他快步走向住院大楼。
亚水市中心医院行政副院长带着几个人等在门口,小跑着迎上前:“孟院。”
刘副院曾在研究院与孟绪初共事过,即便孟绪初现在已经是大部分人口中的“孟总”,他仍然更习惯于旧式的称呼。
孟绪初客气地点了点头,脚步不停。
住院大楼的自动门打开又合上,一行人消失在大厅高耸的立柱后。
门外拼命支棱的摄像机瞬间偃旗息鼓。
“早上十点前后血压有点不稳,检查过后没有太大异常。”刘副院汇报道,“下午一点血氧突然下跌伴随心律失常,现在还在抢救,可能需要您签署一下病危通知。”
孟绪初脸上没什么表情,侧头轻声说:“辛苦你们了。”
这是一种相当温和,将对方视作自己人的姿态。
刘副院脸皮一热,目光从孟绪初脸上划过又移开,未敢长久凝视这张素白沉静的面孔,低低点头:“哪里的话哪里的话。”
他为孟绪初按下电梯,转头往外看了眼,惭愧道:“今天安保这块是我们做得不到位,还麻烦动用您这边的人手,我这就把那些记者全部赶走,保证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没关系。”孟绪初走进电梯,“实在赶不走的话记得好维持秩序,别挡着其他人看病,也别影响到病人休息。”
他说话一向是和颜悦色的,但不喜欢被媒体追着拍也是人尽皆知的。
刘副院怔了怔,琢磨这话里的意思像是不准备赶了。
虽然不太明白,不过孟绪初办事向来有自己的章法,刘副院没再多问,点头应了下来。
手术室在大楼顶层,电梯缓缓上升,“叮”一声仓门打开。
长长的走廊尽头,手术室的门同时被推开。
医生疾步而出,见到孟绪初像看见了救星。
孟绪初略一偏头:“你就在这里。”
江骞脚步一顿,在平淡的命令声中条件反射地停了下来,目视孟绪初走远。
孟绪初整个人都太平静了。
和满头大汗的医生像处在两个时空,又因为一张病危通知单而离奇地交汇。
医生将纸笔交给孟绪初,快速交代着手术情况。
孟绪初边听边拔开笔帽,翻到纸张末端签下自己的名字,手指没有丝毫停顿。
却忽然问:
“这次能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