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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遭劫(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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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你知道苏叡的修号是什么不,鬼难拿,意思是什么,就是这鬼呀,也难从他手中抢到一丝财货,这人,抠门得紧。”马肆越说越上头,也是个没把门的,“便说在其他镖头手下,运镖回来,不说给多给少,总要象征性地给些,但这苏叡却是一毛不拔,从来没发过一点链沫,就连上次许斌应战,事后也才给了三十链沫,你说跟着这样的镖头有啥前途?”

“三十?那确实少了点,说不得叡叔有甚难处。”李之罔听到这个数字也不禁吐舌,但还是为苏叡找补道。

“他有啥难处,老婆儿女皆有,就是个天生吝啬的性子。”马肆摆摆手,示意不愿多说,“算了,咱们没啥奔头,在哪个镖头手下都一个样,王小哥得多考虑下了。走,这草也喂完,马也刷干净了,吃早食去。”

说罢,二人便分作两路,各去吃食。

李之罔没想到的是,就因为苏叡这个天生抠门的性子,差点让这次的运镖功亏一篑,就连他自己都险些死去,若不是遇见梵惑道门的鱼九则,整个车队没一人能活下来。

回到陈广家的时候,苏叡已经起来了,正和吴筑一起等着陈广的婆娘端上早餐来,李之罔便顺势坐下,一起吃完早食后再次上路。而苏叡也在悄无声息中递给他一个红包,后面他打开发现至少比给许斌的要多,有五十链沫。

车队缓缓驶出小河沟的时候,钱源的车队也要出发了,双方仅打个照面便分向而去,李之罔则在余生的后面再也没见过钱源等人。

随后的日子可谓枯燥日常,不是在马车上奔驰便是在舍馆中歇息,既没有任何的娱乐解乏,也在漫长的赶路中失了谈天的兴趣,车队几乎时时刻刻都是沉默着。其他人都是习惯了,没感觉有何不同,李之罔却大大不同,他只感觉这样的生活有如在监狱中度日,如年似月,枯燥地紧。

起初,他会找苏叡聊天,几乎什么都聊,有时候是关于毗湘城内的家族斗争,有时候又是行镖路上的奇闻异事,再不济还能聊下镖局的运行周转。这期间,他的阅历也得到了进一步增长,不仅了解到天湘州附近其余几个州的情况,还悉知了各路地神的情况,世道破败的前景下,有些地神仍遵守着古老的契约继续庇护一洲生灵,天湘州的地神就是这样,有些地神则过早地涉及争斗早早被斩杀,苇罗州的地神便是这样,还有的地神则仍在兴风作浪,企图在乱世获得继续存活的资本。这段时间,李之罔和苏叡的嘴几乎没停过,好像要把所有知道的一切尽数吞吐而出。

“别再聊了,否则后面你会疯的。”

作为过来人的苏叡如此劝诫道,但李之罔并没有听从,他迫切地想摆脱即将临近的枯燥和乏味,不断地找苏叡搭话,足足十三天的时间把所有的话聊尽,直到再没有任何任何话能说。

也就是从这时候,李之罔开始把注意力转移到身旁不断游离后退的景物上。他注意到,天湘州地势平坦,水利颇丰,在已快到十一月的寒冷时节仍然还有细微的绿意,只是为了避寒,他已在两日前换上冬装。随着他看得越久,枯燥愈发地临近,一切都好似要即将陷入灰暗般。

“别沉下去,再这样,我得把你吊到树上了。”

苏叡把他摇醒,一脸沉重。

李之罔没问,但知道苏叡指得是什么。传言有位神只掌管世间游魂,世人便以游魂之神颂之。没有人知晓游魂之神的来历,只知道在数百个光暗反复的世代它从未消失断绝,一直矜矜业业地进行着它的工作——将意志消沉的世间一切物魂魄抽离,化为游魂。天湘州的人不知道怎么治愈离魂之人,长时流传下来的方法便是将被离魂的人肉体倒挂在树上,让飞虫走兽尽情地啃食,以此获得游魂之神的宽恕,不牵连到其他人。

提到游魂之神,李之罔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在积灰山的生活,那里在纪星道,处在永安国的边缘,已极度地临近西仙洲,以他现在的修为,不知要花上多少年才能到达。既然想到积灰山,他又自然而然地想到了沈惜时,想到了她的面容,她的哀嚎和她在圆月下的哭泣,那绝美的容颜终将成为他一生的梦魇,成为再不愿回首的污渍和不会提及的痛苦。兆天年,当他握住沈惜时即将碎为灰烬的手碗,李之罔陷入长久地哭泣。

苏叡的话没起到任何地作用,事实上,即便是他最爱的齐暮也从未能拯救到他,她只是一遍遍地利用他,以达成自己的目的,当然,这从来都是在爱的名义下。

李之罔开始毫不迟疑地沉沦下去,意志缓慢,身体麻木,眼睁不开,脚迈不出,身体的一尽机能都在崩溃的边缘。但幸运地是,陪伴他一生的癫痫毫无征兆地发作了,他的意志被狗娘养的疫病女神所征用,以此去对抗脑部深处的痛苦,而这避免了他的魂灵被游魂之神所拘,侥幸存活了下来。

“小侄,你终于醒了。”

,!

李之罔睁开眼来,见到苏叡坐在一边,感知到身下仍是动荡不歇,不禁问道,“我发作多久了,如今又在哪儿?”

“二十天。”苏叡说道,“为了不耽误运镖,我把一架马车给腾空了,如今已过了挂棺峡谷,出了天湘州,到了地火州的地界,现在在巨人王陵。”

“多谢叡叔照料,我想出去看看。”

李之罔虽说着,已经掀开被子开始穿衣,他受不了这样的压抑。

重新坐到马车头,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他不由地精神一振。地火州既以地火得名,便是火脉充足,大部分专精丹药之道的山门都汇聚于此,抬眼望去,植被疏稀,山石兀立,而最为人瞩目的便是近在咫尺却远在天边的巨大王陵。

苏叡这时也走了出来,解释道,“那是巨人一族巨人王千颂的陵墓。虽说如今巨人一族只能囿居于西仙洲高陵之地,但从前可也统治过一个世代。此后鲜奉建立后,巨人一族也时有作乱,这千颂便是叛乱时的一位巨人王。”

“那他的陵寝是谁所建,按理说既然战败了应不会为其修陵的。”

“这个就说来话长了,我说得简短些。”苏叡道,“当时王朝初立,各族林有叛乱。世泰三年的时候,初王拜拒敌城主‘红发’的齐鸢为征南大将军,南往南仙抵拒山妖一族,自己则率遗种十六骑前往北仙洲,捣毁古龙一族的古祭坛。巨人一族便趁着这个空挡入侵中洲,一路打到眼前的巨人王陵,当时夜王还未就国,便是他独战巨人王千颂四百三十二年,将其斩杀于此。夜王感其骁勇善战,又有其族人求情,便允许其族人为他修建寝陵,后世遂以巨人王陵称呼此地。”

“原是这样,王朝的历史真长,仅一个地名便有这么段故事。”李之罔收回目光,往后看去,见到点古怪,不由问道,“叡叔,我们怎多了架马车,可是我昏沉时出了变故?”

“没有的事。”苏叡摆摆手,挨着李之罔坐下,“这伙人是路上遇见的,要去药尸墟拜师学艺,与我们路线重了,便带着上路,多挣点链沫。”

等后来回返到毗湘城时,李之罔与苏年锦谈起此事,才知晓这是一般镖局的传统,让一些旅客一起同行,额外地赚些财货,只是苏家为了保证走镖安全,从刚开始成立镖局时就杜绝了这样的做法,但从苏叡的做法看来,他并没有尊从这个祖训,只知贪财爱财。

第一次见到巨人陵墓这么宏伟的建筑,李之罔有心去瞻仰番,但他尚承担着运镖的任务,无法走脱,只能眼瞅着巨人王陵从他的视野中逐渐脱离。

出了巨人王陵,便到了欲瘾监牢,苏叡一改之前的轻松,让所有人提高警惕,只有李之罔因为刚从癫痫中复苏过来,身子孱弱,得了些优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苏叡如此紧张,一问之下才知晓此条路线除出天湘州的挂棺峡谷外,便是这欲瘾监牢最为凶险。

地火州盛产丹药,自然有驰名天下的各种灵丹妙药,但与此同时,也有些小山门为图生计研制出了一些粗制滥造的丹药,这种丹药一出便风靡于地火州,甚至附近的几个州都被波及到,只因此种丹药可以清人耳目,服用之后飘飘欲仙,不似凡人。但它的副作用也极为明显,不仅会抽空人的精气神,还会导致面目扭曲,产生异变。

地火州用了近千年的努力才把这种丹药造成的后果堪堪扑灭,残存的成瘾者则全被关入到了欲瘾监牢中。但随着碎链战争的爆发,世家大族们为求自保,已无人再愿意分派人手来监管,终于有一日,成瘾者们将仅剩的狱卒吊死在监牢门口,彻底掌握了欲瘾监牢。

“那为什么不绕路呢?至少会安全些。”

“绕不了,如果选择绕路的话,光是在地火州就得多待三月,连本都回不了。再者说了,大多数成瘾者在一开始便跑了,欲瘾监牢现在没有多少成瘾者,只要我们小心些,击退这些只会用本能思考的生物不是问题。”

这是苏叡的回答。

车队从欲瘾监牢的正门驶入进去的时候,李之罔正正好好看到吊成一排的七十六具骨骸,数十年的“垂钓”生涯里从未有人想过为他们收尸。李之罔也不想,他已看到隐约的红色烟雾和闻到只有死尸才会散发出的臭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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