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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陈睦这个人,有时候给人的感觉真的是坏透了。
当陈睦说“我想跟你谈恋爱”的时候,杨糕倒是没有在意过什么尊重不尊重,毕竟陈睦好像从来也没尊重过他,但是话里的那种一时兴起的感觉倒是很明显,让杨糕有些慌。
可杨糕是不会拒绝的,他毕竟只有18岁。年少的他即便感觉到危险也无法准确分析出危险的具体来源,只会在感动中一口答应。
但实际上他应该要考虑更多的——当她只是一个千里迢迢空降此地的旅人,她拿什么说出“谈恋爱”的话呢?她的旅程只有区区七天,她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接近他呢?
当最初的喜悦与激情褪去,杨糕意识到陈睦从未提过关于“以后”的话题,甚至——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陈睦似乎有在刻意避开相关话题。
这让他那些关于未来的畅想找不到宣泄的出口,他生怕在他兴高采烈地说起这些的时候,陈睦的脸色会越来越难看,然后说出类似“我们就现在开开心心在一起不好吗”“干嘛要想那么长远的话题呢”。
他觉得陈睦真的有可能说出来。
所以杨糕打心底里共情了徐来,如果说像徐来这样的情谊她都可以快刀斩乱麻,那又何况是他这样的萍水相逢。
谁都看不见陈睦的车尾灯,他又怎敢确信那灯会为自己停留。
*
而陈睦还不知道看似还沉浸在幸福中的杨糕,实际已经猜中了她80%的心思,而剩下那20%就是她自己都还没决定好的。
前往七彩丹霞的道路漫长,风景渐渐地从漫漫黄沙,演变为团草戈壁。
他们看到了那种在路边高高架起的、出过车祸的车子,是专门摆在那里警醒路人“行车不规范亲人两行泪”的。陈睦说:“你那车子说不定那天也被架起来示众”,杨糕说:“说起来等旅程结束还得去办理车辆报废”。
陈睦立刻左顾右而言他:“话说我们再开下去是不是又要有草原了?”杨糕说:“对,过了张掖就是祁连大草原,你在那肯定能抱到小羊,这样你的旅程就能圆满结束了。”
陈睦继续拐:“话说你家现在什么情况,你爸气儿消了没,你打算回家吗?”杨糕说:“嗐,其实他不消气也没用,又不能逼我复读。他给我发消息了说让我回家,想跟我心平气和地谈谈。但我不太想直接回家去。”
他看着一路的长实线:“我想尽可能多陪你几天。”
陈睦捂住自己的心脏,转着脑袋到处找话题。
然后还真被她找到了:“喔!那是什么?是雪山吗?”
说是大环线“囊括海洋以外所有地貌”,但是这7月下旬的天,陈睦对看到雪山其实没抱任何希望。
但是就是看到了,在天尽头,一排巍峨的山甚至高过了距离他们较近的那些山头,在云雾缭绕间露出白雪皑皑的山尖尖。
以至于她都不太确定那到底是云层还是雪山了。
杨糕开着车飞快地瞥了一眼:“好像是的。你眼神真好,原来从这边可以看到雪山。之前好多人特意去‘达坂山观景台’看雪山,都说雪化了没看到呢。”
陈睦现在真不是刻意转移话题了,刺眼的阳光照在洁白的雪顶,是难得一见的神圣光景。她掏出手机拍下了这一刻,也算是又收集起一块地貌碎片。
这样就还剩最后一块了——丹霞地貌,也是他们的下一个目的地。
这段路很长,以杨糕的车速来说,想在晚上7点前赶到还稍稍有点紧张。
但杨糕也有非常合理的解释:“丹霞地貌的话就是看山体的特殊颜色嘛,那种颜色在强光下看反而不明显,就是阴天、日落的时候看才最美,拍照也出片——话说姐你还有黑色衣服吗?”
“黑衣服有啊。我什么不多就黑颜色的衣服多。”陈睦积极道,“是黑色衣服跟这个景色最搭吗?”
“是万一拍出来颜色不够鲜艳,你穿黑色的话我更好修图。”
*
是的,玩得太high了,她都快忘了杨糕是以摄影师身份跟着她的。
他们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聊起之前那些照片,杨糕说拍到很多不错的画面,之后修好了会全部发给她。
陈睦倒不是很在意这个,只是问他有对对摄影更喜欢一点吗,还是开始觉得累了。
杨糕摇摇头,说一定会把这件事当作事业去做的,但又缀了一句:“当然实在做不好的话就算了,至少坚定地选择过、努力过了,就算不上失败,对吧?”
陈睦靠在车窗上,笑得很慵懒。
她也开始能心平气和地讲起赛车的事。她说杨糕让她想起了当初走上赛车路的自己,也是一样又犟又轴,所以她虽然一直说孩子傻,但欣赏也是真的。
“毕竟现在回头看当初的自己,我也会觉得傻乎乎的。但是在下定决心要去做的时候,我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是活着的,我的心脏是跳动的,所以真要评价的话,我对那时的我也是欣赏的。”
杨糕揶揄:“总是会爱上不同时段的自己是吧?”
陈睦也接招:“是啊,总是困惑自己为什么不管什么时候都魅力十足。”
他们忍不住在车内笑起来,也就是这样的瞬间说服着他们,未来的事也许不是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