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霜槛羊一(第2页)
他说是郡主,应是李庐月。
他与李庐月是朝夕相处之人,是担心会有更多人发现她的异样吗?
譬如睢园中那位还未曾露面的郎君。
他今日点破她,就是打算劝说她离开沙州吗。
“你要如何送我走,又要如何应对睢园、应对袭招?”
幼瑛不急不忙,一一说着:“阿难与冒善整日看着我,便是生恐我会擅自离开。袭招连经过驿置的信物都会一一查验,又何况是我这个活人。”
“即使我真的走了,那你和雀歌呢?他们很小肚鸡肠。我更希望你能送着雀歌、送着自己走出去。”她说到最后,声音便低了低。
谢临恩也是看着她,瘦长的月亮被厚冗的云层遮住。
幼瑛轻轻伸手,抬了抬水囊底:“我有郡主令牌,也有长公主记挂这个女子,所以莫要担忧了。药将凉了,赶紧先喝了吧。”她不想再说繁难的事儿。
半晌,谢临恩默然地点点头,抬腕喝药。
一时间很寂静,古道上多了些雾气,灯火朦胧胧的。
幼瑛看他喝完,便从袖袋里掏出青色布囊,里边儿还有他买的饴糖。
“吃一块清清苦味。”她笑着递到他面前。
谢临恩没有推拒,轻言谢意后起身,朝幼瑛伸出手:“起雾了,郡主先回窟里吧,奴婢去放油布。”
幼瑛笑着摇摇头,自然而然地拉着他的手起来,转身下竹梯。
“你是从何时觉得我不是李庐月?”她好奇问道。
谢临恩随在她的身后,她的端倪其实很多:“郡主不会医术,也不会同奴婢娱情。”
“郡主钟情骑马射猎,夜里头离不了人。”
他简单囊括着,幼瑛听在心里,这样点破了也好,她倾向于他是善意的。
越往山崖走,风便越大。
油布被绑缚在崖顶蹭蹭作响,幼瑛与谢临恩一前一后解开后,那层布便一下子从顶哗啦下去,盖住整个萧女像。
月亮从云彩中钻出来,整个世界都好似清净了些。
“你相信这样的奇闻轶事吗?”幼瑛问道。
“奴婢愿意相信。”谢临恩回道,将洗净的布巾递还给她。
幼瑛用来擦拭手上的污泥,看着他起身往窟阶走。
李庐月走了,对他来说理应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看上去并不觉得刺激——好像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刺激到他的感情了。
正如那日他扯断纸鸢线之时,他从一开始就是有意为之,一点也不留后路的探究她的玄幻怪事。
李庐月不屑于矫揉造作之态,依她的脾性,当下便会迁怒他。
他在乎雀歌,可有的时候却又有同她一起死的决心。
这是决心,还是绝望。
幼瑛不知全貌,亦不能陈情太多。
她忽然想到,以往同母亲父亲爬山时,到了山顶便会吆喝一声,一声之后不仅有重重回音,还会有山崖与山崖之间的人遥遥回应,四面八方的连绵不绝。
所以她也学着吆喝道,风将声音吹得很渺茫,反而像是来自于远方,被远方的山峰撞回到了耳朵里。
谢临恩在窟檐下抬起眼看她,她心中顿觉畅快,快步走下阶梯,朗声对他说:“其实我是从月亮上来的,嫦娥身边的玉兔跑下凡了,我是她的仙娥,入凡尘来寻它。”
“我们月亮上有神力,可以朝碧海而暮苍梧,我教你念一个口诀吧,也是治血症的妙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