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酸(第1页)
“……此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楼彧已经懒得去评论某人是否蠢货,他轻声说道:“或许,只是二三兵汉的信口开河!”说到这里,楼彧无波无痕的深邃眼窝中,闪过一抹眸光。饶是他聪慧敏锐,也没有想到,不过是官道上的一场偶遇,竟有这般“意外之喜”。这“惊喜”来的更是无比简单——临时营地,篝火旁,独孤家的部曲,被热汤热饭所吸引,跑来蹭饭。他们吃到了独属于王、楼两家的丰盛饭菜,还听闻了王家部曲、楼家军的优渥待遇。不知道是一时受了刺激,还是心底早有谋算,竟“无意间”透露了些许隐秘。比如,卢国夫人此次回冀州老家,并不是对外宣称的“省亲”,而是办了一件大事。或许,在卢国夫人这般跋扈、自我的人看来,不过是自己的“家事”,但此事关乎前朝皇族,还与突厥有所联系,那就不只是家事,而是国事。哦不,也可以算是家事,只不过被问罪的时候,可能要牵连整个家族。楼家军、王家部曲,听了独孤家部曲的“失言”,顿觉事情重大,便赶忙跑来回禀楼彧、王姮。于是,两小只便知道了卢国夫人这不知该算胆大包天、还是愚蠢至极的行径。王姮听了楼彧的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她没开口,但那娇嗔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阿兄,你这话说得,自己信吗?独孤家的部曲,应该不是在胡说八道。无风不起浪。若是真是没影儿的事儿,那些兵汉就算是编,都编不出来。楼彧眼底闪过一抹笑意,伸手就想去抚摸王姮的鬓发。小丫头,还是那么的聪明、伶俐。就是……不开窍!两人之间,始终有着任何人都插入不进去的独特氛围。熟悉王姮、楼彧的人,比如王棉、郑十三等,都不会贸然闯入。他们早就有了“不当电灯泡”的自觉。在马车的时候,王棉、郑十三等就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儿,任由某对“兄妹”凑在一起,或是打双陆、或是下围棋,或是读书、作画。马车停下来,王、郑等就赶忙下车,各自找地方安置,绝不让自己影响到两小只的单独相处。除了主子,还有奴婢,他们亦是都十分了解王姮、楼彧的相处模式。至于外人,更不会冒昧打扰,除非——“公主,李家二娘求见!”白芷硬着头皮,来到了王姮、楼彧近前,躬身通传。王姮愣了一下,旋即就想到了李家二娘是谁。李颜。卢国夫人唯一的外孙女儿。之前在官道上,卢国夫人最先介绍的那个清雅少女。她的容貌清秀,气质淡雅,是非常符合某些文人雅士对于才女的设想——不丑、也不妖艳,气质优于长相,才能卓越,是雪中寒梅,是淤泥白莲。完全符合天朝传统的、含蓄的、只可意境的内敛,而非张扬的、明媚的,过于直白的艳俗。清雅脱俗,不食人间烟火……的才女,却跑来“求见”王姮一个假公主。王姮眉头微蹙,她不关心李颜要来做什么,她只是忽的想到了在官道上,李颜看向楼彧的目光——心微微有些收紧,仿佛被什么给捏了一下。不疼,就是不太舒服。隐隐的,还有种酸酸涩涩的感觉。王姮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她就是本能的不喜欢。“……怎么了?不舒服?”楼彧才不管什么李家二娘,他的眼里只能看到王姮。眼见自家阿姮眉头轻蹙,刚才的惬意、娇嗔也瞬间消失,楼彧便赶忙询问。“无事!我、我没有不舒服!”才怪!但,莫名的,王姮就是不想让阿兄知道,她此刻心底的那抹酸涩、别扭。王姮抬眼去看白芷,想了想,正要让她把李颜带过来。楼彧却抢先一步开了口,“没有不舒服,为何蹙眉?”说话间,楼彧已经非常熟稔的捏住了王姮的手腕。两根手指轻轻探在她的脉搏之上——咳咳,有个近乎全能的先生,楼彧也熟读医书、通晓医术。不过是简单的诊脉,楼彧信手拈来。王姮的手腕,白皙纤细,还有种莫名的脆弱感。仿佛轻轻一捏,就能捏断。楼彧个子高,手掌也大。细细的手腕,被他轻轻握住,一个纤细脆弱,一个结实强悍。就是楼彧自己,都担心自己若是一个用力,可能就会弄伤阿姮。所以,他只是轻轻握了一下手腕,就赶忙松开,只用了两根手指进行诊脉。片刻后,楼彧挪开了手指:阿姮脉搏强劲,脉象平稳。她看着纤细脆弱,实则身体康健。她、无恙!排除了生理原因,那么就只剩下心理原因。阿姮是在听到李颜求见的消息后,眉头蹙了起来,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不太舒适的感觉。,!阿姮不喜欢李颜!问题来了。阿姮与那李二娘是初次见面,见面时,也只是简单的进行了寒暄。两人甚至都没有单独相处,李颜也没有冒犯阿姮。只除了——楼彧确实不关心除王姮之外的任何人。但他聪明啊,他敏锐啊,他可以不重视、却不会掉以轻心。所有与他、阿姮有关联、有接触的人,他都不会放松警惕。他会暗中调查,默默观察,仔细捕捉。李颜、独孤薇出现的时候,楼彧只是淡淡一瞥,却还是将两人的神情、言行等都记了下来,并以此推测出两人的性情。独孤薇是个标准的独孤家的女人,明艳、张扬、霸道。李颜就有些“世家才女”做派,清雅、高贵,不染凡尘……一张寡淡的仙子假面下,却又有着隐隐的世俗野心!楼彧跟着杨睿、沈度学习了几年,见识到了形形色色的人,一双眼睛,早已锤炼得十分毒辣。他几乎一眼就看出了李颜的“真面目”。“符合世人对于世家才女想象的虚伪的女人!”楼彧精准的给出了评价。他这般关注李颜,自然不是心动,而是习惯。他必须确保自己足够了解那些靠近自己、阿姮的人。在楼彧心里,李颜甚至都没有性别,她就是有点儿小心机的“旁人”。这个“旁人”,虽然极力隐藏,楼彧却还是感受到了她看向自己的丝丝爱慕。她、喜欢他?喜欢他绝美的容颜,高贵的气质?亦或是,她喜欢齐国公楼彧这个身份所代表的富贵、尊荣?意识到李颜“爱慕”自己,楼彧并没有任何的欢喜与得意。没办法,他长得美,身份又高贵,被人喜欢很正常。楼彧倒也没有偏执的觉得被冒犯——只要李颜的“爱慕”,不对他造成影响,他就不会管。这、是人家的私事。楼彧才不会管除阿姮之外的任何人。但此刻,李颜的喜欢,似乎有了影响——阿姮不高兴了?所以,阿姮开窍了?即便没有开窍,她也因为李颜所流露出来的对楼彧的爱慕,而心生不快?她,嫉妒了?意识到这一点,楼彧禁不住的欢喜。他甚至生出了一股冲动:或许,可以利用一下李颜。阿姮不开窍!不懂得情爱为何物!或许已经心动却不自知,还“天真”的说什么要跟他做兄妹。见鬼的兄妹!再亲密的兄妹,只要各自成了家,就都会生分。这世间,唯有夫妻,才能携手相伴、一生一世!那晚的争吵,似乎已经过去了。楼彧和王姮也和好如初。但,楼彧始终记得阿姮那小没良心的模样。那时他就在心里默默的想:阿姮被我保护的太好,根本不知道外面世界的险恶。她也太任性、太自以为是,忽略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反而被心魔所困。只有她见识到真正的恋人,真正的“兄妹”,她才会知道,她曾经的想法是何等幼稚、可笑。想要一个人最快、最深刻的认识到自己的内心,最简单、最快捷的方法,就是出现竞争者,让她产生危机意识!“阿姮必须知道,我楼彧不是没人要的破落户。”“阿姮也必须明白,一旦我有了爱人,所谓‘兄妹’,也会渐行渐远!”人的心里,有且只能有一个最重要的人。或是亲人,或是爱人,或是友人。而一旦有了最重要的人,其他曾经重要的人,也会变得没有那么的重要。那晚被气坏的楼彧,有时忍不住在心里发狠:我就该让阿姮那小没良心的,好好的受个教训!我如她所愿的选择其他女人,然后,让她知道何为夫妻、何为兄妹。但,当楼彧低头、垂眸,看到微微蹙眉的王姮时,他又心软了:我跟阿姮计较什么?她还小,她不懂!那我就该等她长大,教她学会。找个旁人来刺激阿姮,确实可以让她开窍,可也会让她伤心啊。兴许,还会闹出不该有的乱子。横生枝节、自找麻烦,对于楼彧来说,都是犯蠢。楼彧可以毫不犹豫的考验王棉、郑十三,却不会去刺激王姮。因为前者,依然是旁人。而阿姮——“我大概就是上辈子欠了她的!”楼彧默默的叹了口气。不等王姮开口,他就先对白芷说到:“你去问问,李家二娘有何事要拜见公主!”白芷愣了一下,她下意识的去看王姮。王姮也有些怔愣。不过,她习惯了相信楼彧、依赖楼彧。且,王姮内心,也不是那么的想要看到李颜与楼彧站在一起的画面。“听阿兄的!”王姮赶忙说道。得到了主子的吩咐,白芷这才应了一声,快步转身去回话。李颜就站在十几米外的官道旁,她身姿笔挺,宛若傲立枝头的白梅。,!或许不够美丽,但真的清雅高贵。即便自己此刻只是个民女,她所要拜见的人儿是公主,她没有表现得过于卑微。不卑不亢、不弯不折,娉婷袅娜,妥妥的气质佳人。“二娘,您有何事拜见公主?”白芷行至近前,微微躬身,客气的询问着。李颜微怔:竟不是直接让她过去,还要找个丫鬟来询问?怎的?琅琊公主不想见她?她不就是个一个假公主嘛,怎的也这般骄纵?她李颜确实是个无父的孤女,自身也没有品级、诰封。但,她的外祖母是卢国夫人啊。她所在的李家,亦是豪门望族。即便不看她自己,也当看在卢国夫人或是李家的面子上,厚待一二啊。不得不说,不管李颜表面上是如何的清雅脱俗、不染尘埃,心底却还是有着严格的阶级意识。在她看来,王姮与她一样,都是臣女。顶多就是王姮“运气好”,生母二嫁成了宠妃。可,王姮的公主身份,也有着摆脱不掉的尴尬啊。生母二嫁,以色侍人,难道还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大虞朝民风开放,对女子也没有那么的苛求,不强制要求女子不得再嫁、必须守节。但,不强求,可也不会鼓励。和离、二嫁什么的,终究还是会受到非议,甚至是嘲笑的!姜贵妃是宠妃,背后有圣人,旁人不敢当面有任何的不敬。可背地里的议论、嘲讽却少不了。琅琊公主呢,她远不如姜贵妃尊贵,即便有了公主的名号,京中的权贵也不会真的把她当成金枝玉叶。他们或许忌惮姜贵妃,不会明着对琅琊公主如何如何,但异样的目光,甚至是阴阳怪气、指桑骂槐等,肯定会有。李颜并未有任何不敬,她甚至恭敬的跑来“拜见”。虽然她想见的人并不是琅琊公主,但在礼数上,李颜自认并未有任何的不足。琅琊公主却——“……不能怪阿婆行事糊涂,这王九也非善类!”“得意便猖狂,真当自己是皇家贵女啊!”李颜清秀的脸上,还是一派淡然,心底却暗暗的嫌弃着。对于白芷的问题,李颜也如实回答:“方才得知,公主与国公竟将驿站都让与了我外大母!”“臣女等明白,这是公主仁善,尊老惜弱,然则,吾等却不能忘了尊卑。”“外大母特意命我来向公主谢恩,并请罪,还请娘子通传,让我亲自去公主面前陈说……”:()攀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