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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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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婉樱的父亲爱好文雅,生平最厌恶的莫过于两件事:一是商人一身铜臭,二是政客满嘴谎言。可周夫人长在权力的漩涡中,一生最爱的莫过于在浪花中起舞。和薛珣结缡之初,周夫人尚能有着闲情逸致和丈夫品诗论画,但眼见着他在正途毫无建树,周夫人慢慢地开始不满于此。夫妻由此交恶。

其实若周夫人生做男子就好了,那般她就能堂堂正正地走上朝堂,不必躲在丈夫身后,只是一昧地驱使着本就无心政事的丈夫上进。

不,其实错的也不是生为女子,而是这个从不给女子机会的世间。

思虑再三,薛婉樱最终唤来涂壁,让她持着自己的令牌,去薛家传召周夫人到兴庆宫来一趟。周太后没有亲生的子女,几十年来积攒的库房大多都留给了薛婉樱,薛婉樱又将其中的大部分都给了咸宁,等着她出嫁后带回周家。但还有一些书卷,是周太后从前阅览过、批注过的,薛婉樱想将它们都留给自己的母亲,权当宽慰。

薛家的宅子离宫城并不远,涂壁又是薛婉樱身边得脸的管事姑姑,出入宫闱,没有人会斗胆阻拦。因而去而复返,也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事。但薛婉樱没有想到的是,先来的人却是天子。

兴庆宫的主人离世也不过是一月之前的事。

天子在周太后别葬之事上已经显露够了私心,周家虽然在朝堂上失了领头羊,一蹶不振,却也积威仍在,不少依附周家的朝臣都站出来竭力反对此事,天子未此又发落了许多人。旁的朝臣,虽然一时间都在观望,还没有哪个人真的站出来指责天子或是为赵邕求情,但私底下并不乏不满之众。

时下以孝治国,即使撇开周太后显赫的出身,她也是先帝的发妻,天子的嫡母,是最名正言顺应当和先帝同葬的人,可天子为了自己的私心,竟然坏了礼法,这是群臣所不能容忍的。

也因此,天子少不得在旁的事上彰显一番和周太后的母子情深。譬如频频造访周太后生前所居的兴庆宫,在兴庆宫中缅怀周太后对他的养育之恩。

有一次,薛婉樱问自己,天子对周太后到底有没有一点孺慕之情?周太后把持朝政数年,使天子大权旁落固然不假,可如果不是周太后的支持和栽培,天子本不该有机会掌握大权。毕竟先帝有二十三个儿子。

也许是有那么一点的吧?她也不知道。

天子的声音自她身后响起的时候,薛婉樱正用绢布细细地拂拭着《金刚经》上的积尘。周太后尚佛,从前时常延请法师入宫讲经,《金刚经》上有不少她亲笔批注的簪花小字。薛婉樱就顺手清理了一下,放入匣中。

冷不防地天子突然开口,笑了一声:“皇后最近消瘦了。”

薛婉樱转过身,看向天子。他穿着一身明黄冕服,像是刚下朝便赶过来了。

薛婉樱也微微一笑,疏离地道:“陛下怎么过来了?”

天子看了她一眼,转过身从书架上取了另一本书,坐到案几后:“我听内侍说,你让宫人传召周夫人入宫了。”

天子丝毫不掩饰他肆意打探她的生活这一事实。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就算薛婉樱尊贵为皇后,也是他的所属。

薛婉樱垂着头,半晌才微微一笑:“……姨母去后,母亲伤怀不已,妾想着让母亲来收拾姨母的旧物,也可宽怀一二。”

天子沉吟片刻,忽然道:“那日太后将你留下,都说了些什么?”

原来还是害怕周太后留了什么后手,对他有所妨碍。

薛婉樱笑得很温婉。她本就是一个温婉如水的美人,稍稍露出笑容,就生出一种春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的暖意。就连天子,也有一霎那的怔愣,甚至差一点忘记自己要追问的东西,不过他到底还是想起来了,于是冷着脸,等待薛婉樱的下文。

薛婉樱突然起身,探起帘子,向内殿走去,片刻后带着一件马鞍,又走回天子面前。天子看着那件形制仿佛是为儿童备至的马鞍,不明所以,没有说话。薛婉樱却柔声道:“姨母告诉妾,当年陛下还在东宫时,有一回秋狩,她原本想为陛下缝制一件马鞍,但她从前跟着外祖舞刀弄剑,读书写字,唯有女红并不擅长,以至于到了秋天都没能缝制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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