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河(第3页)
“忘记吧,忘记吧,睡吧,睡吧。什么也别想了,睡吧……”
丈夫扔掉烟蒂,熄了台灯,很快便又发出了均匀的鼾声。
骆蔚兰把头枕回自己的枕头上,照例望着窗帘未遮拢处,隐约可见灰紫色的天幕上,闪着三两颗昏黄的星星。她尽量什么也不想,但实际上在想一切,而这一切又重叠混杂为一片,终于等于什么也没有想。
她就这样,望着那星星,直到天明。
4
“同志,我想……想跟您谈谈……”
“啊,要跟我谈谈!你影响了我练剑。我练到一半,扭身瞧见了你一双眼睛,再回过身去,这双眼睛还印在我脑子上……姑娘,你眼神有点古怪!你坐在这长椅上有半个多钟头了吧?你总望着我,总是那么个眼神,你让我纳闷啊!我到这儿练了一年多的剑,天天麻麻亮就来,遇上这样的事可还是头一遭!”
“同志,我是春风电视机厂的,今天上中班,上午休息,所以……”
“电视机厂?电视机,好东西啊!你上午休息,所以来这儿坐坐?你为什么不活动活动呢?也许,你是想跟我学舞剑吧?”
“不。我只是想跟您谈谈……”
“谈谈?跟我谈谈?你要跟我谈什么呢?”
“您别这么看着我!为什么像我这样的青年妇女,就不能在外头跟男同志谈谈呢?您坐下!对,坐在我旁边。我想找您谈谈,有好几天了……”
“好几天了?我可是今天才见着你……”
“我一会儿再解释。先请您告诉我,您是不是住在鸦嘴胡同21号?”
“鸦嘴胡同21号?!不,我不住在那儿……”
“从前也不住那儿?”
“从前?我从前也不住在那儿。”
“啊,这就对了。我是认错人了。对不起,我打搅您了……”
“现在我倒要打搅打搅你了,姑娘,鸦嘴胡同21号跟你有什么关系?”
“有那么一点关系……”
“一点关系?你认识住在里头的人?哪一家?”
“对,我认识住在里头的人,有那么一家……”
“姓什么?”
“不知道。别这么盘问我。别。”
“你真怪,姑娘!说来也巧,我也认识鸦嘴胡同21号里的人……”
“您认识?您认识?……”
“不错,我认识。我认识的那家姓张,你也认识姓张的吗?”
“不知道。我说不出,不过,您说说看,那姓张的长什么模样儿?”
“模样儿像我,比我年轻。”
“模样儿像您?比您年轻?”
“对。你见过这么一个人?在哪儿?什么时候?”
“我见过!见过!啊,我要是没见过他就好了!”
“姑娘,他委屈你了吗?这小子,他一定是瞒着我干了缺德的事……你怎么连他姓什么也没弄清楚?你们这些糊涂的年轻姑娘啊!”
“我糊涂,我恨我自己,可这能怪我吧?”
“别激动,姑娘。你该信得过我。我给你做主。你跟他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在哪见着的?”
“我没法一下子说清楚。自从他死了以后——”
“死了以后?!姑娘,他怎么会死呢?他活得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