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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章(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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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冉咬着下唇,低头躲过她的手,还想再与她争几句,她却皱了皱眉,像是酒意上来了的模样,忽地头一沉,一下撞进他的肩窝里。“啊,你……”他身子蓦地绷紧,忍不住轻呼。她丝毫不理,埋头在他颈间,气息粗重,任凭他推也不动。像是什么困倦了的猛兽,收了爪牙,昏昏欲睡。“你就是本王的,别想着跑。”38关山沉月(十)身在福中不知福。……崔冉是自己避出帐子去的。他将醉得昏昏沉沉的赫连姝拖到床榻上,已经费了极大的力气,待到自己要如往日里一般,裹上两床毛毯往角落里去睡时,却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帐子里熄了灯,就只余下散不出去的酒气,轻一阵重一阵,直往人的鼻端里钻。他裹着毯子,躺在地上,不论合不合眼,都没有一刻不回想片刻之前,赫连姝将他按倒在地上的场面。地毯厚实且绵密,此刻一个人安静躺在上面,与先前的感受却也没有什么不同。身子仿佛要沉沉陷没进去,却有一阵微妙的酥痒,自后脊背攀升上来,爬过他的全身,令他极不舒适,又蔓延起一股没有来由的热意。在北地严寒的夜里,竟搅得他辗转反侧,说不出来的烦躁。好像那尊活阎王,并不是已经躺在床上睡沉了,而是仍压在他的身上似的。他最终还是忍耐不住,起身重新裹了斗篷,一掀门帘,走进了四面静谧的黑夜里。如今的时候已经极晚了,远近皆无人声,只抬头向天上仰望,北地的夜幕好像格外辽阔似的,星子都像是用河里的冰水洗过,才往天上挂,颗颗闪着寒芒。他周身的热意在冷风里一吹,才降下去几许,连带着一颗乱麻般的心稍为安定。他只道是,今夜大约是睡不成了,但也无妨,横竖明日还不用赶路,睁着眼睛等到天明便是了。却不料,忽听远远的似是有人喊他。声音极细,压得低低的,听不实在,只被挟在夜风里断断续续地送过来。“九哥儿——九哥儿——”他悚然一惊,回头去寻,手指不自觉地攥紧了斗篷的前襟。从前在宫里时,听宫人说志怪传闻,便说是民间有一种山精野怪,专拣在荒凉偏僻的地方,盯着走夜路的人叫名字。你要是应它一声,魂儿便要被勾去了。哪怕他心里知道,世上本无什么妖鬼,临到跟前,总难免还是有些怕的。他面对黑漆漆一片夜色,心里正慌,忽见不远处的帐篷后面,绕出一个人影来。虽瞧不清究竟,却被远处火塘里的光照出一身破旧棉衣来。他心里陡然便是一松。这显然是队伍里被俘的男子了,既是人,就没有什么可怕的。对方缓步向他走过来,应当是怕声音大了,让北凉人听见,只压着嗓子说话:“九哥儿莫慌,是我。”他听着是有几分熟悉,待那人走近跟前,也就认出来了。是柳君。柳君,名月白,是在他母皇身边有年头的君侍了,不过与中宫向来也没有太多的交好。从前都在宫里时,便是见面互相问候一声的关系,除此之外没有旁的。他倒也没意料,会在这深夜里遇上他。但还是依着礼数福了福身,“原来是柳君。”北地的夜里极凉,走动的时候,身上还有几分热气儿,可一旦停下脚步,便只觉得天寒地冻,要将人都冻成冰坨子似的。崔冉裹着白狐的斗篷,都有些受不住,瞧着面前的人这一身钻棉絮的衣裳,忍不住都替他冷。他总以为,这人深夜里冒着严寒出来,总归是有什么要紧事。原想随口寒暄几句的,转念一想,为顾着彼此的体面,还是不好多管旁人的闲事。于是便默默将身子让开些,好让他过路。不料,柳月白竟没动,只停在他跟前,站定了望着他。他怔了怔,终于从那般期期艾艾,带着几分羞于启齿的眼神中,瞧明白了一桩事——对方正是来寻他的。两厢对望,俱是沉默。最终是柳月白搓了搓手,挤出两分笑来,“许久不曾见了,九哥儿近来可还好么?”崔冉瞧着他,第一时间没有答话。今夜早些时候,他们还见过的,便是在靠近二皇女的军营那里,几名男子躲在河边悄悄洗衣。他们不但见了面,说了话,柳月白还当着他跟前将崔宜讽了几句。不过几个时辰,总不至于忘吧。对面大约是自己也觉出来了,神情微微一怔,笑容里不免有些讪讪,道:“瞧我,当真是年纪大了,记性也不顶用了。”说着,目光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话音仿佛和蔼,“前些日子瞧你那般病着,实在也是愁煞人了。如今可好了,身子养回来了,不挨饿也不受冻的,我一颗心才算是放到肚子里了。咱们皇家的哥儿,终归是有福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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