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棘草（第1页）

“他说这个学生是自己掉下去的。他没有推。”靺鞨留学生看见南黎似乎能听懂他的话，眼睛终于亮起来，站起身体，不自觉地靠近南黎。“谢谢你为我解释。我叫诺蒙。是靺鞨国中的粟末部。”他略微有些羞涩地说。头发还在滴着水，有些激动地和南黎说道。“我和吴远结伴来这里，他想和我和好，可是他突然开始靠近那个栏杆，栏杆裂开，他就掉下去了。”“我跳下去救他，水下有水草，一直缠在他的脚上，等我把他拉上来时，他已经没有呼吸了。”说到这里，诺蒙有些哽咽。吴远是他的伴读，两人关系平时还不错，他给吴远讲自己家乡的风土人情，吴远教他大兴朝的语言。“那你们为何争执？”南黎问他。“因为，他与倪利私下里接触。接触无所谓，但是，他帮倪利打探我的消息，还替他做事，往我的鞋子里扔死老鼠。”“我不要他作伴读了，他也回击了几句。可是今天他约我出来，想要和好，然后就出这种事情了。”说完有些沮丧，即使闹了矛盾，可是他也不想看见昔日的同窗失去生命。南黎将他的话悉数翻译出来，旁边的人都在斟酌。这时，旁边的谢缙也走了过来，他向周围的学生问了事情的原委，开口提议，可以先看看栏杆是如何断裂的。他冲着南黎眨眨眼。有一个掌教在，总归是更令人信服。南黎向他颔首。栏杆是年久失修，虫蛀水沤，这已经属于安全隐患，是国子监内人员没有及时排查。监丞脸色一变。“好，就算栏杆年久失修，可是到底是他自己靠在栏杆上，摔下去，还是你把他推下去。这些你怎么证明？或者说，你还有其他人证物证？”南黎把监丞的话译给诺蒙，他的脸色变得苍白，这四周没有人看见，而且他也没有任何证据。“请你帮帮我。”他不由得把求助信息目光投向南黎。南黎突然问他：“倪利是谁？”“倪利是黑水靺鞨族长之子。”诺蒙的语气有些低，仿佛是极其讨厌这个人。靺鞨国分两部：黑水和粟末，两部多有争端。南黎皱着眉，怎么会怎么巧合，这个诺蒙的伴读恰好与倪利有交集。谢缙看出她的疑惑，南黎与他开口说了一下。“看来，不一定是自己掉下去的，也不一定是诺蒙推下去的。”南黎突然闻到一股特别浅淡的味道。夹杂在水腥气中，几乎被风一吹即散了。其他人没有闻到，因为南黎曾经受过特殊训练。那味道是从吴远的身上传来的。“诺蒙，你能闻到吴远的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味道么？”南黎对诺蒙说道。他呆呆地摇摇头，却突然俯下身子，在吴远的身体上，嗅来嗅去。闻不到，诺蒙有些挫败，他什么都闻不到。南黎感觉这股味道，马上就要散了，如果真的散了的话，可能就再也找不到证据了。南黎能闻到，但是辨别不出到底是什么。她直觉这股味道，诺蒙应该能认出来。“诺蒙，你静下心来，别着急，仔细闻。”南黎轻声安抚他。诺蒙感觉自己的心在咚咚地跳，紧张的手都在发木，他感觉，这个味道一定很重要。“你可以把他的身体翻过来。”南黎调动自己所有的感官，追寻着那股味道的来源。快要散了。诺蒙轻轻翻过吴远的身体，终于，他若有若无地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他颤抖着手指把手探进吴远的衣服里。最内层，拿出了一株看起来颇为普通的草。味道终于完全飘散了。但是，应该就是那株草的味道。“这是什么？”监丞也看出了端倪。“这是我家乡的一种特有的植物，叫做棘草。它平日里无色无味，但是遇水会迅速挥发出一股味道，让人吸了之后昏昏沉沉。”“这种味道持续时间极短，只有短短几秒，过后，就会挥发掉，再也闻不到，草也变得无害。是有名的毒草。平时很难采到，我们只有狩猎时才会去采这种草。”他有些难过，又有些怔然。大兴朝里没有这种草，一定是靺鞨国的人给吴远的。至于是拿来干什么，是谁给的。诺蒙心中有了隐隐的猜测。他难过的是，吴远真的有害他的心么？南黎将他的话都说给众人听。着重提了倪利这个人。这些学生们可能还不太懂，可是成年人经验多，都能大概猜出事情。而真相是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只需要把倪利带过来审一审，便水落石出。部族之间的争端也是杀人不见血啊，只是若波及到了无辜的人，若将这恶毒心思带入国子监，这就一定不能放过。绝对要严惩。诺蒙被带走了，他需要和倪利对质，不过他的嫌疑很大概率可以洗清。临走时，诺蒙向南黎询问她的名字。“南黎。我叫南黎。”诺蒙用靺鞨语读了这两个字，微笑道。“南黎，谢谢你，你的名字真好听。”这些人都散去之后，谢缙没走，眸子饶有兴致地看着她，挑了挑眉。“怎么？谢博士有何指教？”南黎无奈地问。谢缙长得一副无害的文人模样，其实此人嘴巴毒舌，心思又深，眯着眼睛笑的时候，像个狐狸，是个聪明人。南黎叹了一口气，原来和一个聪明的成年人打交道真心累，这是她不由得想念易逍辰，叶乘他们了。虽然各有千秋，但是少年人的心思还是“单纯”些。“何须如此戒备？”他眯起了眼睛。南黎真是看到他眯眼，就觉得在幻视一只笑咪咪的狐狸。“没有，谢博士不如直说。”“你玲珑心思，还猜不到我想说什么。”就是猜到了才无奈。无非是他的老师，曾经的祭酒，谢仲勉。“我爱莫能助。”“不试试怎么知道？”谢缙看着南黎。南黎与他对视，良久，眸光微闪。谢缙知道，她开始考虑了。如此，暂且先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