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云番三(第4页)
东云心中甜蜜酸软,珍贵的东西失而复得应该高兴才对吧,可为什么水雾却迷蒙了她的双眼。傅桓瞧见她扑簌而下的泪水,有些不知所措,手忙脚乱地翻找手巾给她擦拭。她按住他的手,靠入他怀中,他一怔,随即将她环抱。
她忽然推开他,盯着他眼问:“你可成家了?”他今年快满十九了吧,别是家里已经有了娇妻,今日见面只想与她叙旧。
他含笑看着她,用手巾为她拭去腮边泪痕,回道:“家贫,无以娶亲。”
她暂松了口气,却又问:“那意中人呢?”
他点头,轻快地回答:“有。”初听之下的恼怒,在他注视中化为欣喜的娇羞。
两人在树荫下找了块假山石挨着坐下,向对方说了各自的近况。傅桓中了院试,此间于顺天府学为廪生。东云则告诉他,她如今在贝子府当差,正逢十四爷随扈塞外,福晋回娘家小住,所以才有今日的巧遇。傅桓一直含笑听着,然后道:“你说起你家福晋便会两眼放光呢。”
东云笑睨他一眼,道:“那有什么!你若见到主子自然明白。”傅桓见她神态娇俏,忍不住张臂轻揽,将她拥入怀中。他俩互相倾心,又是久别重逢,耳鬓厮磨好一阵温存。不过这是李府后花园,虽四下无人,到底不是长待谈情说爱的地方。所以两人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便各自回去。
东云挎着一个三撞提盒站在精忠庙前,心中有些忐忑。原以为一来就能见到傅桓,没想他竟也迟到了。等了小半个时辰,还是不见傅桓来,却有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在几步外打量她良久,最后才上前问:“请问是不是东云姑娘?”
“我是。您是?”东云疑惑地反问。
那年轻人喜道:“原来真是姑娘!逸乔兄让我来寻姑娘,说他今儿不能来了,请姑娘莫等。”
“他不来了!为什么?”东云又是失望又是恼怒。
那人答:“逸乔病了。早上站也站不稳了,还想来呢。好歹被我劝住。他便让我来给姑娘传话,以免你心焦。”
“病了?厉害么?”怒气瞬而转化为担忧,追问道,“可有人照顾他?吃药了吗?”
那人说他们几人合住一个小院,今天就他和傅桓在,他被打发来传话,便只有傅桓一人在床上躺着。东云一心挂着傅桓,就要求那人领她去看看。那人应承下来,在前边带路,笑说:“我刚才瞧了姑娘好久,还怕认错了人。”
东云苦笑,大约傅桓跟他说自己是大户人家的丫鬟,自己今天却打扮得像个小姐,那年轻人当然不敢贸然相认,又低头瞧了眼自己身上这袭袍子,主子赏了至今还是头一回穿。
之前听傅桓说,他母亲怕弟妹打扰他读书,便不叫他住家里,让他与几个同学租住在府学附近的东盛胡同。
一进院子,她便皱眉,到底是男人住的地方,脏乱得很。东边屋里传来咳嗽声,东云心急,不等那年轻人便自行推门进去。
傅桓听到有人进来,以为是舍友,便强撑起急问:“广恩,找到人了吗?话带到了?”一瞧之下发现是东云,便怔住了。
东云上前压他躺下,给他掖好被子,怨道:“赶紧躺着!这么大人也不懂照顾自个儿。”说着去探他额头,只觉触手滚烫,便抓着跟进门来的广恩道:“他烧得厉害。劳烦你,去找个郎中来。”广恩也看出傅桓更严重了,二话不说便往外走,却又顿住步子看向她。东云道:“我留在这儿照顾他。”广恩闻言方去了。
东云在屋里转了一圈,发现连热水也没有,便找着厨房烧了水。又想傅桓一早不舒服,准没吃东西,就顺道煮了粥。傅桓窝在被子里看她忙进忙出,心里自有一股甜蜜。
广恩很快找来郎中,给傅桓把了脉,开了方子,他又去抓了药回来。等东云把药熬上,见广恩从井里打了水上来,就着瓢就咕咚咕咚地喝下去一大口,才想起自己把人家支使来支使去却连名字也没问,心下愧疚,便道:“你还没吃饭吧,坐着歇会儿,我给你做。”
厨房里没啥东西,半只冬瓜,几个鸡蛋。东云往房梁上瞧,见还有悬着的两块腌肉,便解下一块来,打上一个鸡蛋,蒸了,又炒一盘冬瓜,盛一碗粥,便端出去。她在藤架下的石桌上摆好碗筷,对广恩笑道:“今儿匆忙,我手艺也普通,凑合着吃吧。”
广恩笑道:“姑娘说哪里话。”也不客气,在石凳上坐了,便大口吃起来,觉得菜色虽普通,却十分可口。他见石桌石凳被擦一尘不染,又环顾四周,院里也整理得干干净净,显是刚洒扫过。他望着东云蹲在廊下小心地看着炭炉的火,深怕煎糊了药,不觉嫉妒起东厢里烧得糊里糊涂的傅桓来。
东云摇醒傅桓,扶他坐起,将药碗递上,道:“来,把药吃了。小心烫。”
傅桓皱眉将一碗汤药喝下去,东云端了温水让他漱口,怕他嘴里苦,又将提盒里的糕点端出来,挑了块软糯好消化的递给他。傅桓歉然道:“对不住,害你没看成戏。”
东云回道:“那有什么,我又不爱看戏。”她是丫鬟,向来主子看戏她站着,幸好福晋是不爱看戏的。
傅桓握住她的手:“那等我好了,我们去看荷花,好么?”
她笑了,反握住他的,应道:“好。到时候你得给我买好吃的。”
“你在贝子府,什么没吃过。”傅桓笑着轻抚她的脸,又道,“辛苦你了。”
东云不以为意地道:“我伺候人惯了,这哪算辛苦。”
傅桓笑道:“你以前服侍的都是天潢贵胄,今儿却伺候了我一整天,还不委屈啊。”
东云脱口而出:“委屈什么?伺候自己的……”说到这儿却住了口。
“自己的什么?”傅桓故意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