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说破(第3页)
如果是在以前,缩短时间就在半月前,有人要说裴宴有资质,温衡法,行为粗鄙,就连说话都一点不像是秦王爷和何氏丽娘生的孩子。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裴宴远比他想象的更像秦王府的孩子。尤其这短短几日,裴宴的表现颠覆了他之前对他的全部认知,对方在读书上天赋极高,一篇文章几乎看过去就能留下印象,释义理解的也非常准确。温衡不认为这是因为裴宴原来学过从而留下的印象,要真是这样,他原先的名声何至于如此糟糕。
这几日,不少同席包括刘先生在内都劝他不要在不必要的人身上浪费必要的时间,这几个月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何苦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影响前程,温衡都是一笑置之。说出来可能没有人相信,比起裴宴,他觉得自己受益更丰,倒不是学文进步了多少,是那种心理上的认知变化。
温衡天赋极高,少有才名。自小到大凡是有他在,别人都不好意思说自己的聪明有天赋,更重要的他一直再坚持,与那些昙花一现的神童走向完全不一样。事实就是他走到了今日,以十六岁的年龄。说他清高也好,说他孤傲也罢,温衡内心确实是极其自负的,他也有那个本钱。
答应帮助裴宴,是在不得已条件下的随口一答。真正去履行自己的承诺,却是想看看这个纨绔子能坚持多久,能达到什么程度,他想看看选择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另一种人生的活法,到底存不存在底线。
这段时间是温衡出生以来最迷茫的时候,从接到裴宴的密信之后,他一直活在自我怀疑和怀疑别人的枷锁中无法挣脱,不可自拔。他明白裴宴信上所言皆为真,所以他当即就销毁了信件。他不明白裴宴为何要提醒他,彼时也没想是不是有人借裴宴的口警告他,但他还是焚毁了密信,后来想想,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下意识的行为。
明白和要去相信永远都是两回事,他明白信上所言之事极有可能发生,却不愿意去相信那会是他的未来。但事实总会如一盆冷水浇头,让你知道他就是这么残酷,当祖父当着他的面明确表达自己的野心,当父亲无所谓的笑笑说听你祖父的就好,当母亲说你祖父要是成事,最大的受益者都是你。
却从来没有人问他要不要?他为什么要因为达成别人的野心反复横跳?难道这就是家族?他的姑姑主中宫,他的表哥是太子,只要扶持太子即位他们温家就有享之不尽的荣华富贵,当初祖父把姑姑嫁给太子的时候,他们温家在长安城可没有如今这样的地位。以姻亲家族爬起来,却试图去染指那无上的权力,人的野心总是无穷无尽。
温衡给裴宴的建议是发自肺腑、真情意切的,有种朋友彼此存在距离,却真心想你好,他们出乎礼止乎礼,不越界不干涉,却真正的懂对方。他们或许都算不上朋友,却远比那些狐朋狗友要好太多。
“呃……”裴宴却不好意思应这话,这些书他接触了二十年,如果还和初学者一样,是不是有点说不过去?说到底他现在也只是占了前生的光而已。裴宴从来不认为自己在读书上有天赋,曾经他每日读书超过八个时辰,一连十年都没睡过一个囫囵觉,天道酬勤。要说他比别人聪明,应该就是他知道勤奋远比天赋重要,坚持方能得见曙光。
裴宴随手翻了翻温衡放在桌上的那一摞书,好家伙,他当初准备科举背到长安来的书都没有这么多。
“阿衡啊,你确定这些书都是我需要看的?”裴宴笑眯眯的问道。
温衡觉得裴宴笑容中透着危险,却还是点点头,“阿裴。凡考试都有相通之处,你不是无论如何都要通过摸底测试吗?既然这样多看看总不会出错,放心,我是根据你的学习能力来的,我觉得你在考试前看完这些书绝对没有问题。”
不知何时,他们之间的称呼也发生了变化。
裴宴:“……”好吧,他得承认自己被说服了。
温衡离开之后,裴宴一直看着桌上的那摞书,久久不语。
腊八前一日没有课,本是留给学生收拾行李,整点行囊回家的,不过像裴宴肖章和安沂他们几个直接就离开了,收拾自有下边人去做。
本来谢毓要来迎接裴宴,然后跟他一块儿回秦王府,被裴宴婉拒了,这一大清早的从聚福楼去书院再折回来去拱辰巷,闲得慌是怎么的。而且虽然舅舅没说裴宴也没有主动问,但他注意到了他舅舅就不是能早起之人,根本没这习惯。
于是,还是裴宴、肖章和安沂一块走,按照惯例三人先上了一辆马车,其他两家的马车跟在后面,等到了分开的时候再分道而行。唯一不同的是以往裴宴和安沂窝在一块,现在裴宴刻意选择和肖章离得近些。安沂是最后一个上马车,所以裴宴上去的时候马车里只有肖章一人,他凑过去坐下来。
大概是因为这几日这动作做的多了,就是迟钝如肖章也注意到了不对。他狐疑的看了看裴宴,又瞟了一眼马车外,然后捂着嘴小声的问:“阿裴,你和安沂闹矛盾了吗?”
他问的小心翼翼,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只闻气儿声。
“没有,你怎么这么想?”裴宴觉得自己这几日做的挺自然的,除了不和阿沂有身体上的接触,其他和以往没什么不同。
肖章却是不信,阿裴和阿沂从小就要好,小时候安沂就缠着阿裴,那是寸步不离。阿裴呢?虽然每次都说烦烦烦却从来不拒绝,他和阿裴关系走的最近的那一段时间就是安沂随他爹娘去五台山进香,说是要见什么惠然大师。那段时间阿裴常常感到不自在,他想着大概就是因为阿沂不在身边的缘故。
后来渐渐大了,他们还是玩得最好的几个人,安沂还是和以前一样就爱缠着阿裴,一直到现在。这几天他却发现阿裴在疏远安沂,要说其中没什么原因怎么可能,他虽然脑子没那么灵活,但基本的思考还是有的。
“咱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有什么话都可以直说,你要是对安沂有什么意见可以提出来,千万不能闷在心里,那样最伤感情了。”肖章真诚的劝道,一个顾承宇让他有些草木皆兵,他最不想看到兄弟反目,阿裴和阿沂可前往那不能走到那一步。
裴宴失笑,“放心吧,和这些没有关系。我对阿沂也没有什么意见,她很好,只是我们都长大了总得保持点距离。”
“啊?”肖章更不懂了,反应过来他猛地拍了一下裴宴的肩膀,“阿裴,你烧糊涂了?我们是好兄弟,不在乎授受不亲那一套。”
裴宴真的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解释,难不成他直接说你另外一个好兄弟其实是个姑娘。算了,随他去吧。
“安少爷,快上马车吧,奴婢来驾车。”红昭走出来。
安沂敛去脸上所有的表情,应了声好,掀开车帘,“在说什么呢?离老远都能听见阿章的声音。”
肖章觉得好笑,正想解释,就被裴宴截去了话头,“不过是些无聊的话题,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笑点向来低。”
“是吗?”安沂轻声问道。
在裴宴的瞪视下,肖章连连点头,因为动作激烈,他身上的肥肉一晃一晃的,充满喜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