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投资(第2页)
太多了。骡子也不能这么被抽打还得不到一块儿玉米馍馍。
这再也不是大家被割裂在一个个小家的时代,女人们是可以穿着破旧的围裙,聚集在闷热的昏暗的拥挤的工厂里,千万个脑袋凑在一起议论。一句话能传遍所有扎着耳洞的耳朵,一个会读报纸的人能把一段惨案读给所有人听。
一切先从苏州北部的一个小型作坊开始:工厂主“为了防止矛盾”,禁止所有的女人自己领取月钱,必须由自己的丈夫在月初替她领取工钱。
而丈夫们没有吃那份苦,受那份类,只觉得钱算是白来的,收钱时核算的也不仔细,工厂可以趁机克扣。而且这些男人为了钱也会不允许妻子偷懒,会赶她们来上工。
最早,在这家作坊里,八十多个女工决定住在作坊里,不给自己的丈夫做饭洗衣,来逼迫丈夫交出钱。
但事情从小的家庭矛盾,很快就激化到她们与作坊之间的矛盾,她们痛斥作坊把钱交给丈夫,并且说自己没收到钱就等于没有发薪,她们绝不愿意做工。
作坊主愤怒之下,竟然派人去殴打这群在作坊内盘踞着不肯走的女工,其中三名女工被当场打死!
闹出了人命,这事儿就太大了!这一场本来带有置气与愤怒性质的罢工,很快被江南本地的一些小报刊登,到了没两天,传遍了江南各地!
苏州是全大明的织造中心,这里的女工跟着一呼百应掀起了女工为首的罢工活动。
要求就是三个字,财产权。
我的钱是我的,我可以用,我可以存,是我的嫁妆,是我和离了也能带走的钱。
但在那个时代,女人聚集在一起,往往只有一小部分意志坚决、激进冲动的,一大批犹犹豫豫、随波逐流的,尾巴上更会吊着一堆碎嘴劝好、当“安分好女人”的。
苏州女工的正式罢工,范围虽浩浩荡荡覆盖了江南各地将近二十万女工,但不过三天,就有一大堆男人要去抢活,一大堆女人后悔的回去做工的。
就像是烟花,刚刚炸上天,就落下来。
苏州女工中算是最顶尖的几十个绣娘织工,在那时组建了个织女罗绸社。这个听起来像是小姐妹一起绣花的民间结社,决定真的把这些织造厂炸上天。
她们吸纳了罢工女工里,最意志坚决的那一波人,而后开始了行动。
最早先是各地织造厂,发现有大量的绣针、发簪,被插进了蒸汽机的冷凝器调节阀门的缝隙中,导致机器根本无法开工运转。紧接着几个强行招临时工也要开工的工厂,发现自己的泄压阀出现了故障,汽缸中混入了铁砂,煤炭中混入了硝石,蒸汽机运作后没多久就发生了爆炸!
下手的人,都是懂行的人。
就在那一个月,从徽府到福建,大大小小的织造厂,发生大小事故的,最少有七十多家!半个江南的织造业在爆炸与罢工中,陷入瘫痪。
各大织造厂背后的富商,从催促着官府要彻查要抓人,到后来也坐不住了。
只不过把钱直接发给女工,保障女工自己能收到钱,这没什么损失。那么多订货的单子,如果不能及时开工,每再拖一秒就是白花花的银子要没。
甚至再拖下去,先倒闭都有可能!
还不如赶紧求和。
甚至各大富商都想着,谁先求和,谁就能抢占市场!
但女人们曾经被这样花言巧语蒙骗过很多次了。这次必须要做一些不可动摇的改变。
织女罗绸社为首,并没有接受某些工厂给的优厚的开工条件,而是要求江浙两府,明文律例,写出女子工钱为女子所有,丈夫最多只能支配其中一半。任何女子也有财产继承权,可以开设银行账户、独立进行大型的买卖生意等等。
其实自那时开始,各府自治权力就比较大了,各地律法都有所不同,这个要求在某些地区几乎没有可能答应。但在以女工为经济命脉之一的江浙两地,不答应显然是不行的。
更何况这些富商也在琢磨:女人们自己有了钱,才能拿去消费绮罗与首饰。钱最后不还是落回他们做生意的自己手里。
于是这些要求的财产权相关的律例,在打了折扣之后,很快的就成为了江浙律法的一部分。
男人只拥有妻子工钱一半的产权。
一石激起千层浪,各地关于女子产权的斗争,如涟漪般越荡越开,直到如今大明大半的省份与中央律例,都承认了女子拥有财产权——只是这财产权都是男人的一半,甚至更低。
不要以为,苏州女工们成功引导了这次罢工。
当时因为江浙女子有了家族继承权——虽然只是兄弟的一半——就被父兄联手剥夺了嫁妆,甚至高价彩礼满天飞;各大银行拒绝女子开户,甚至不允许女子登门;恶劣的做工条件得不到丝毫的改变……等等。
甚至是组织大范围罢工的织女罗绸社的几位绣工,被突然抓捕,以纵火、杀人等罪名,极快的宣判了罪行,而后牢狱中“自杀”。
之后十几年,官府防范女工结社,如同防狼。恶劣的泥潭之中,到处都是呐喊与麻木,织女罗绸社决定与几位女富商联手,成立了苏州女子商储银行。
苏州女子,指的就是那些被杀害的绣工们。
这家银行被官府查过账,被人群泼过脏,但坚持只给女子储户开户,至今已有四十七年。全国分行无数,在这样的情况下,这家银行的储蓄规模,预计达到了全大明第三。
很多士大夫恶狠狠的说,苏女银行的无数抽屉里,锁着的都是女人们从男人那儿偷的金银和狼子野心。
虽然如今,各大商贸银行、外商银行,都允许女子开设账户,但绝大多数的女子还都是会选择苏女银行。她们就是愿意把自己的一份安心钱,放在众多女子罗列如山的抽屉之间,与她们同在。
如今言昳能在这银行门口,存取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财产,也是因为这份百年以来的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