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两名(第4页)
此刻沈筠胸中好似有一团火在烧,运起全身灵力朝那刺客的后心飞身而去。
那刺客也不知怎得,竟好似被定住了身形一般,还是那名高个儿刺客飞快跑来把他卷走,才躲过沈筠那拼了命的一击。
佩剑还留在江涟身体里,这两名刺客此时却全无恋战之心,身影腾飞,很快消失在无边夜色之中。
“江涟!你怎么样?”沈筠上前,接住因为疼痛而倒地的江涟,这柄剑刺穿了他的左肩。和沈筠被划伤的手掌一样,江涟伤口处的血液凝固成冰,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向周身扩散而去。
沈筠克制着灵台中翻涌激荡的感情,手掌托在江涟背后不断输送灵力,可面对这柄穿透了江涟肩膀的利剑,他却不知道该不该拔,如何拔出。
危急之际,沈蘅香一瘸一拐地飞跑过来,“交给我。”
刚才被甩飞起来时,很不巧的,沈蘅香在空中转了几圈后正面撞墙,此刻额头上肿起一个拳头大的包,两腮也青紫肿胀,到处都是擦伤的痕迹,甚至她刚从墙上下来的时候还发现自己脚崴了,连肋骨都断了两根。
此刻眼泪都没擦干净,她一边默默忍着疼流着泪,一边手指围绕着那根烧火棍上下舞动翻飞,最后,她两手托着一只绿色的光球,把光球小心翼翼地笼罩在江涟肩膀受伤的地方,对沈筠说:“拔剑!”
沈筠动作极快,稳准狠地将剑拔出,但江涟肉体凡胎哪受得了这个,也不故意压制声音,一声痛哼,额头冷汗直冒。他形状漂亮的嘴唇微张着,蹙着眉,长长的睫毛压低了,无助地抓着沈筠的衣襟,靠在沈筠胸前,疼着直哼哼。
这时,唯一没有受伤也没有摔倒的盛蛟把解陶搂进了自己的怀里,“此地不宜久留,我必须带小陶去风清门暂避,”他无助地看向此时会法术的人群中唯一能够站立正常行走的钱徵,几乎快要给他跪下,“钱仙长……”
“不必多说,我送你们去。”钱徵知道他的意思,当即把楼雪柳抱起来,二人迅速前往风清门。
一直待在二楼观战的唐婷此刻方才下来,她一个弱女子,看见妖怪打架害怕躲起来是理所当然,但沈筠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人打花了眼睛,他居然看见唐婷的嘴角有一丝强忍不发的笑意,在看见江涟的时候最为明显,让人忍不住怀疑她马上就要大笑出声。
“有些人哭的就是跟笑似的,”沈筠只能这样劝自己:“她只是太伤心了。”
唐婷把他们一个个搀扶到房间里,让沈蘅香挨个儿看伤。沈蘅香不愧为钱徵的小师叔,虽然自己一身伤痛难忍,但在别人需要她帮助的时候总是义不容辞,先帮易开修补了破损的龟壳,然后给被薅成斑秃的蓝屏敷上药粉,感同身受地告诉他掉下来的毛就像头发一样,再也不可能接回去了,所以一定要加倍爱护剩下的毛,搞得蓝屏心如刀绞,嚎啕痛哭。
最后,一股温热的绿色灵力缓缓流淌进沈筠胸膛,帮他修复了破损出血的内脏,然后自己也支撑不住,两手不停地颤抖。
一番苦战,众人身心俱疲,无心纠结为什么那名刺客眼看就要得手,却突然放弃了的事情。各自简单擦洗一番,在明月楼侍女的照顾下回到房间休息。
两个来自幽都冥府,三个出身忘忧世外,他们都忽略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只有沈蘅香,她其实想说今天是正月十五,元宵佳节,但既无元宵,又无团圆,于是就连她也不再提起。
明月当空,春风清冽。
庭堂一个人坐在明月楼的楼梯处,听见钱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缓慢地站起身来,故作漫不经心地倚在栏杆上。
钱徵了完盛蛟父女三人到风清门,放心不下留在明月楼的沈蘅香,便很快赶了回来,遇见了独自站在楼梯处的唐婷。
“钱徵……”唐婷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绕着奉商走,把他上下打量了个便,似乎对他的名字很有兴趣:“钱奉商?”
“是。”他笑起来如沐春风,对唐婷彬彬有礼却不见外,“唐婷姑娘。”
“别叫姑娘了,叫唐婷吧。”她走到奉商身前,侧着头盯着他看,对这个当世五雷山大弟子感到十分好奇。
在这样直勾勾的目光下,钱徵微微有些羞赧,低头道了声:“是。”
庭堂把整个上半身都搭在栏杆上,弯着身体用手腕撑着下巴,觉得钱徵低头说是的样子很是有趣,好像从她的魂里勾出了不知道一点什么东西,就忍不住想说些俏皮话来逗他玩,也存了些想看他发火的恶劣心思,她道:“姓钱,叫奉商,你爹你娘怕不是钻钱眼里了。”
这话极没有礼貌,换做别人,早就火冒三丈斥责庭堂无礼,可钱徵却像个没脾气的,陪着她,也开玩笑似的:“谁说不是呢,经你提点我才明白,怪不得他们会在我五岁的时候把我卖给人贩子了。”
庭堂怀疑这话是假的,这样清风朗月明眸皓齿一个人物怎么会有这样的过去呢?可想到江涟的境遇,她又担心是真的,不由得带了几分真心,话也不再尖刻了,“那你不恨他们吗?”
“当时两国开战,家家户户连饭都吃不上了,哪有心思管什么恨不恨的。”他说的轻松,好像什么前尘往事在他那里都能够随风逝去。
“家家户户吃不上饭?”唐婷思绪清奇,由衷发问:“都吃不上饭,那人贩子还有闲钱买你呢?”
“唐婷你太聪明了,”钱徵也由衷夸赞:“她买我就是用来吃的,钱又不能当饭吃哈哈哈。”
念念打雁今年被雁啄了眼。话说道这个份上,庭堂已经被逼进了良心的死胡同,脑海之中忽然浮现出多年前的一幕来。
她那时还没有认识江涟,是个飘荡在燕国战乱之地的孤魂野鬼。她已经太久没有“进食”了,脸上青筋暴起浮肿丑陋,只好把自己裹在一张黑色烂布之下,升起了一堆聊胜于无根本暖不了鬼的火。
仅存的善念告诉她一旦吃了人就会堕入万劫不复之境,可她实在是太冷太饿了,于是便忍住不再看那个年幼的孩子,强迫自己把他当成一块肉,一种食物,而不是一个人。
“你不要怪我,我是在是太冷了……要是怪我的话,就等你死了,找我寻仇吧。”
庭堂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表情凝重地低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