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之外(第2页)
听盛蛟讲明缘由,这闹鬼的核心居然是在这位看起来只有五六岁大的莲城公主身上。公主自出生以来,便总是做噩梦,至于噩梦的详情盛蛟并未细说。总之噩梦尚且能靠有安神作用的汤药香包来调养,但近几个月来,公主便频频被鬼怪缠身,要把她的魂给勾走一样。
沈筠粗看了坐在罗汉床上的解陶一圈,发现她的确比旁人虚弱许多——不能久站,不能大口喝水,不能呼吸太冷的空气,不能晒太久的阳光,简直比瓷器还要脆弱,风一吹就会死的样子。
但这小姑娘脆弱如此,留在身边伺候她的,却只有楼雪柳一人,身上唯一称得上贵重的,也只有脖子里的长命锁。
今日严楹背着盛蛟偷偷带解陶玩了几乎一个上午,当时看不出凶险,回到家,被屋子里的地龙一暖,她整个人就跟被烤化了的雪人一样,汗涔涔的像是刚从湖里捞出来,边流汗还边咳个不停,这么小的孩子,居然像个肺痨鬼一样咳出了血。
江涟比沈筠快一步,从随身携带的荷包里掏出了一颗好似茴香豆类的药丸,出手如电,直接塞进了解陶喉咙里面。
盛蛟险些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要不是解陶很快就喘匀了气,说她没事了,盛蛟能当场就把江涟发落了。
沈筠蹲在罗汉床前,掏出手帕给解陶擦了擦额前的汗,对盛蛟说:“公子,还是让你家小姑娘先去休息吧。”
“不是小姑娘,是莲城……”
“不是!”解陶突然抓住楼雪柳,阻止她说出那两个字,细声细气地反复呢喃:“就是小姑娘,就是小姑娘。”
她害怕,面前这个可能是唯一能救她命的仙长哥哥,要是知道了她的公主身份,会不会也和其他人一样怕她像怕洪水猛兽一样,对她敬而远之。
沈筠伸手捧起了解陶颈间挂着的这把偿命锁,不禁疑惑——不戴珠饰,是因为她的身体已经弱到了连那点重量都撑不起的地步了,可为何还要戴这把的长命锁。
这长命锁不大,沈筠却越看越觉得它像一只千斤的秤砣,悬在解陶细瘦伶仃的脖子上,悬着她的命。
如此一想,沈筠伸手就要摘掉这把长命锁,而在场除江涟外的三人几乎是同时出手阻拦。
盛蛟见状,也觉得不妥,清了清嗓子,还是有些哽着:“这把长生如意锁,是圣上钦赐,不可摘。”
听了这话,沈筠更觉不可理喻,皱紧了眉头。
江涟却以为是沈筠不解内情,为他慷慨解惑道:“当今圣上重情重义,黎阳公主身子骨弱,无法抚育郡主,圣上就把外甥女过继到自己膝下,封为莲城公主,想来这把长命锁也是特意向仙人求来,为公主保平安用的吧。”
身子骨弱那今日一早还十分有力地挣脱了盛蛟的手臂呢……
“公主您真的很像姐姐……”
姜舜没大没小的话陡然在沈筠耳边炸响,长公主,姜姐姐,董秋棠,公主乳母……这几个素未谋面的女人忽然间神奇地在他脑中串成了一个荒谬的圆,他突然没头没尾地问江涟:“董秋棠是谁的女儿?”
江涟此刻却默不作声。
沈筠此刻再也按捺不住,他要找到董秋棠的母亲。
草草作别盛蛟,沈筠拉着江涟一路奔到永宁大街上,说话就要到城外去。
“贵泽村?”江涟故意掩着口大喘气,作出一副虚弱的样子,“你找秋棠的母亲做什么?”
“再不找就怕再也找不到了。”沈筠道。
沈筠临走前突然问到董秋棠,盛蛟并不意外,但沈筠居然问的是董秋棠的母亲,这可让盛蛟悬了心。他是想借沈筠的手不假,可并不想为此牵连到自己身上。
盛蛟让楼雪柳带解陶回房休息,二人刚一走远,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句:“谁让你带她出去的!”
严楹只怕解陶死了自己罪责难逃,现在既然解陶无碍,他也轻松下来,从容应对:“与其最后不得不由你来告诉她,不如让她慢慢地自己去了解真相。这是你告诉我的。”
“你难道不知道她身体成什么样子了?”盛蛟把桌案上的杯盏锤得叮咣作响,“风一吹就会死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