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勇（第2页）

抬起头扫过全场时，她被角落里江怀舟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吸引。

凝视着掩藏在黑暗中的着他，她压低声音，唱到：“我听着那少年的声音，在还有未来的过去渴望着，美好结局，却没能成为自己。”

这几句不同于之前副歌的激烈，声音悠扬，如山间泉水、林间微风，能抚凡人心。

江怀舟站在远离篝火的避光角落，回望着火光中的黎舒，墨色的双眸深不见底。眼神虽仍晦暗不明，但细看已经没有先前的厌恶冷漠，而是带着些探究好奇。

黎舒透过起伏的火光，凝视着这个自弃厌世的少年，怎么都无法将他跟当年救赎自己的那个温柔自信的江怀舟联系在一起。除了样貌、身份、姓名这些外在的东西，他们内里像是两个完完全全不同的人。

曾经江怀舟是她人生的光，将她从黑暗中拉拽出，教会她爱自己的特殊，相信自己被需要，一点点自信发光。

那时候，她怯懦的躲在远离火光的角落，甚至不敢直视台上的江怀舟，潜意识里依赖着他替自己化解每一个危机。

现在，她不仅可以坦然自救，还拥有了救赎他人的力量，而教会她这一切的人却早已消失在记忆的彼端。

——

大一的时候，江怀舟邀请黎舒做他的女伴参加学校舞会。

因为身上的疤痕，她一直习惯穿长衣长裤，对于一些需要穿礼服裙的晚会都很排斥。推拒说因为没有合适的礼服，不想参加舞会。

之后一个月，爱粘着黎舒的江怀舟经常一下课就称有事跑开，周末也不见踪影，声音时常沙哑咳嗽。追问他最近去做什么了，他也遮遮掩掩的只说是实验室比较忙。

周末江怀舟又留下短信，称临时有事，来不了图书馆了。

黎舒离开图书馆，路过实验室并未见到他踪影，从他室友处得知他最近手头紧，在做兼职。

根据室友提供的地址，在一家自然科学博物馆里见到了江怀舟。她戴着口罩，刻意压低鸭舌帽，站在角落观察他。

江怀舟穿着印着博物馆标识的工作服，带着耳麦，不厌其烦得给每一波参观者讲解展品。为制止一位男性参观者抽烟，被推搡辱骂，依旧面带微笑得耐心解释。

一天的反复讲解，他原本清润的声音开始渐渐嘶哑，嘴唇因为缺水而干裂。

快闭馆的时候，站了一天的江怀舟开始清理展馆。那个外人眼中如凝霜冷玉一样一尘不染的江怀舟，蹲在地上，微蹙眉头，反复得擦拭展柜角落一块粘着的口香糖。

黎舒的眼眶微微泛红，不知道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既然他有意隐瞒，应是不想自己知道他的狼狈。她默默离开博物馆，之后再也没有询问江怀舟突然消失的事情。

舞会开始的前一周，黎舒突然收到了江怀舟送的一个包装精致的金色礼盒，里面是一件墨绿色露肩鱼尾裙和一双金色高跟鞋。

见到她微蹙眉头沉默不语的，江怀舟紧张的抿了抿唇说：“之前你说没有合适的礼服无法参加舞会，我特意挑了这个，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眼前的这个人站立一整天口干舌燥得讲解，放下自尊笑着接受他人的谩骂，弯下腰擦拭那些肮脏的污渍，原来仅仅是为了她推拒舞会而随意说的一句话。

“喜欢，怎么会不喜欢呢。”黎舒眼眶湿润，抱紧不知所措的江怀舟。

浮川大学舞会那晚，黎舒穿着那件露肩的墨绿色鱼尾裙，忐忑得走进大厅。第一次穿这种露出肩颈线条，暴露出身上疤痕的衣服，她有些拘禁。

只身躲在舞会大厅一处昏暗的角落，周围穿着华丽礼服的学生来来往往。只要有人多看她一眼，她仿佛就能听到别人指指点点，紧张得紧紧拽着裙摆，想赶快逃离这里。

追光灯下，一身白色燕尾服的江怀舟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径直向躲在角落的黎舒走来。

他温柔得看着她，弯下腰伸出手说：“我的人鱼公主，可以邀请你上岸跳一支舞吗？”

黎舒呆愣着伸出手，忽然察觉到周围人探究的目光，怯懦的收回手。

江怀舟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给她丝毫退却的余地。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抬起头，看着江怀舟坚定的目光，与他一起缓步走到舞台中央。

夺目的聚光灯追随着起舞的二人，周围人的目光不断围聚向他们。

一想到所有人可以清清楚楚得看到她的疤痕，黎舒愈发紧张，舞步混乱，踩了江怀舟好几脚。

“他们只是第一次看到，接受凡人邀请上岸的人鱼公主是如此美丽，挪不开视线罢了。”江怀舟看出她的不安，俯身在她耳侧柔声安慰，“如果人鱼公主能尽快适应岸上的双腿，少踩我几脚的话，就更美了。”

黎舒被他逗笑，渐渐放松起来，跟随着江怀舟的牵引，自在得旋转起舞。

周围人渐渐停止舞蹈、交谈，看着舞台中央翩翩起舞的他们。当音乐停止的时候，聚光灯下江怀舟单膝下跪，握着黎舒的手，在手背上献上一个真挚的吻。

那天舞会结束的颁奖典礼，天之骄子江怀舟顺理成章成为舞会KING，而黎舒意外得被推选为今夜舞会最闪耀的舞会QUEEN。

那晚是江怀舟牵引下，黎舒真正不在意外在疤痕，完全蜕变的起点。

她渐渐明白，当你对于自己的特殊不再遮遮掩掩，坦然面对的时候，周围人反而不会特意去关注。

将自己畏惧的东西勇敢的袒露在阳光下，他们会收起异样探究的目光，透过表象看到你自信、坦然、坚韧的内核，看到那个光彩照人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