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第2页)
卫七一怔,埋头胡乱思索一阵,迷迷糊糊间好像明白了什么,再一抬眼,眸中冰凌霎那消融,转而变为绵延千里的熊熊怒火。他目眦欲裂,看样子暴怒至极,挣扎着就要起身,却又受镣铐限制,弹回原地,只引得铁链铮铮暴鸣。
“嘶。”
这一来回撞击到了脑后伤势,疼得他面目有些扭曲,脑中一阵嗡嗡,倒是消停下来了。
“你。。。”姚温冷不防见着眼前人突然发了狂,有些莫名,担忧地走近了几步,却遭人劈头盖脸一顿质问,又讪讪缩回了手。
“她在哪儿?你们凭什么抓她!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卫七眼中恨恨,多年前的回忆彻底压垮了他。连带着十几年来寄人篱下、遭人欺压的痛苦经历,还有他自己脑补出的许多关于那年柳正音失踪的阴谋猜想,齐齐向他涌来,让他全然失去理智道。
“。。。。。。”姚温心中扶额。
她当然不知道柳正音的去向。
朱雀阁传来的消息,柳正音此人极为神秘,寻常出门都以白纱覆面,身边又始终有一武功高强的黑衣侍卫跟着,寸步不离。旁人连她的身都不易近,更不必论一睹真容。
况且这柳娘子乐善好施、淡泊名利,虽以画闻名,却极少与自诩高雅的王公贵族往来,除了少数几幅画流入玲珑坊拍卖以外,她的大部分真迹,都是随手所作,随手赠与,有缘即得,无缘便是此生难求。
可是就是这么一号人物,十几年前确如一阵风似的消散了,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再无痕迹。
江湖市井中,对她消失的传言颇多,有的十分笃定她已经离世,也有的据理力争她还活着,只是深受这凡尘污秽所扰,索性由着性子隐居世外去了,还有的信鬼神之说的,坚信她是天上的神仙,下来渡劫一趟,渡完便走了。
总归是众说纷纭,没个准的。
然而现在看来,这柳正音,倒是与眼前的卫七,宣平侯夫人吕氏,永安王李时允都牵扯颇深啊。。。。。。
虽说此前的诸多说辞都是姚温随口胡诌出来诓人的,但演都演了,总不能半途而废,于是她对着卫七像是要把人生吞活剥了般愤恨的眼神,强装镇定,信口雌黄道:“你着什么急,柳娘子现今在一处乡间小院住着,过得好得很。她前些年忽然消失,不过是因为不愿牵扯进这京中的众多腌臜事,避世而居罢了。”
不料卫七听完这话却并未被安抚住,反倒冷笑一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死死地盯着姚温道:“你骗人!她要是隐居,怎么会在十三年前对我不告而别?!分明是你们这些阴险小人,使得下作手段,将人硬生生掳走了的!”
“哦?”姚温被人拆穿,并不错开视线,反倒直勾勾地看着眼前人,蹲下身来,幽幽问道,“对她这么了解,你到底是她什么人?”
“与你何干?”
姚温沉默,并不作答,反而想起什么,自顾自盯着人仔细琢磨起来,眼神犀利,直看得卫七不自在,往后缩了缩。
忽而她眼眸闪了一闪,开口试探道:
“我听闻柳娘子为人良善,兼济天下,尤其喜好在民间收徒,所收之人大多为弃子乞儿,专教授他们抄书摹画之类的谋生手段。学成之后便由着他们出去闯荡,再不相见。”
“而因着跟学时间短,人数多,这些人便被统称为三月徒弟。”
她顿了顿,看着面前人忽然万般回避的眼神与一点点沁上红色的耳根子,便知道是自己猜中了,得意极了,勾唇一笑,想要得寸进尺起来。于是她倾身贴近人的耳畔,气声挑衅道:“你不会,就是那三月徒弟之一吧?”
“我。。。”
卫七羞于启齿的过去被揭开一半,明明在一开头就知道逃不过,此刻却仍然生出一种被人扒了衣服丢在大街上受人指点的窘迫来。
“是又如何?”静默一瞬,他垂着眼睛再度开口,烛光打在眼睫上,映出一小片阴影,也映出他积攒许久的不甘与愤懑,
“就算只做那人一日之徒,也胜过在侯府里给人做牛做马的千倍万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