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天02(第2页)
众人目眦欲裂,几近癫狂,如果不是那台上的儒生足够有号召力和掌控力,恐怕他们早就一起爬到戏台上,用手中的火把将那名少女烧死了。
祝久听他们喊得起劲,什么样的污言秽语都朝少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即使少女受此重伤仍不满意,甚至还变本加厉地想要生吞活剐,心中不禁又惊又怒,几乎按捺不住冲上去救人的念头。但苏潇一眼便看出了她的意图,手中仙剑出鞘,轻柔却坚决地拦在她的面前。
台上那儒生拿开火把,伸出一只粗粝开裂的手,重重捏着少女下巴,迫她开口,嘴上冷冷地问道:“阿喜,你也听见了吧?大伙都想要你的命呢。轮回做人不容易,看在同乡之情的份上,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劝你识相,听懂了没有?现在告诉我,你哥哥躲去哪里了?你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你肯定知道的!”
少女痛苦不已,嘴唇缓缓开合几下,突然倒吸一口凉气,呛咳不止,一股鲜血从嘴中汩汩涌了出来,滴在脚下的柴垛上。
那女孩没了舌头怎么说话?!这压根就是在折磨她罢了!祝久张了张嘴,不顾剑锋,一把牵过苏潇的手,以指作笔,在他掌心迅速写了一个“救”字。
苏潇微微一愣,蓦地有些出神。祝久见他不语,干脆自己伸手过去试图按下仙剑,他登时回过神来,却微不可闻地摇了摇头。停顿一瞬,反手捉住祝久的手,在其布满冷汗的手心上,轻轻地写了一个“等”字。
祝久闭了闭眼,强行忍耐下去,睁眼再看。
那儒生看着十分正常,但能统领一群疯子的,必然只有更疯狂的人,搞不好他才是最疯的那一个。
比如现在,少女明明什么都没说,只是在艰难地喘息,他却似有所闻,煞有介事地凑近到少女嘴边,侧耳细听,口中还跟着附和。那种认真的神态,让人异常毛骨悚然。
台下有人想起了什么,提起嗓子大叫道:“老刘头不见了!说不定就是被她哥哥给偷偷地杀了!”
“对,老刘头,我好久没见着他了!”
“其实,我前两天才刚见过老刘头……但是不重要,他现在就是不见了,一定是遭了毒手!”
“老刘头好冤枉哪……他都还没听完《往生律》,就下了地府啊……他过不上好日子了啊……”
“老刘头的亲人呢?怎么也不快点给他念完!”
“我、我要和我儿说话,我儿善良啊,他就快念完了!我要见他,我要见我儿,你把我儿还给我,我儿啊……”
“嘻嘻,嘻嘻,柳郎啊,我和月娘都好想你,你再等等我们,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哈哈哈哈哈!!”
简直鬼哭狼嚎,群魔乱舞。
紫祥村,只是一个“据说”有蹊跷的村子。是不是玉牌上的罪人村,都尚未可知,可这样看,竟是反常诡异到了极点。
台下众人或痛哭、或狂笑,或神思恍惚,或喃喃自语,或不断地重复着同一句话,活脱脱的是个集体发病中的大型疯人院。祝久看着这场面,只觉遍体生寒。
从那些疯话中,她依稀听到了些熟悉的词汇,只觉疑惑的迷雾更加浓重。
“往生律”,那是一本原书作者胡诌出来的经文。主要功能就是超度徘徊在人间的亡魂,劝其放下前生执念,以迎来世往生,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作用。乏善可陈,非常普通。
可是,再怎么样,《往生律》也是由活人念给死人听的。为什么到了紫祥村里,就变成死人超度活人了呢?这能超度到哪里去?天国吗?
也不知儒生听到少女说了什么,几句之后,他倏地沉下脸,放开少女,直起身来,斥责道:“你真是、你真是太可怕了!我们紫祥村怎么会有你这样自私自利的人?!”
祝久心道:“好个可怕,好个自私自利,真不是在做自我介绍?”
台上少女当然无力为自己辩解,只能垂着头颤抖不已,也不知是痛的还是怕的。儒生深叹一口气,又道:“阿喜,你没救了!想当初,你来村里的时候,还是个嗷嗷待甫的孩子,还是我一手将你带大的!我好歹也是你的师长,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你为什么要背叛我?!”
嗷嗷待甫?祝久愣了愣,才意识到他想说的,是“嗷嗷待哺”!这儒生看着文质彬彬,肚子里像是有许多墨水,实则说话狗屁不通,还偏要卖弄,连字都念不对,真是又荒唐又可笑。
如此可笑,那边,村民们却不觉有误,闻言更是激动,纷纷挥舞火把叫嚷起来。儒生等了半炷香左右的时间,见少女阿喜始终没有开口解释,面色逐渐变得阴冷,最后意味不明地嗤笑了一声,将手中的火把,直接插进了柴垛之中!
这动作像是一个信号,给了其余村民一同作恶的鼓舞和勇气。顿时,所有人都争先恐后,奋力将自己手上的火把丢上台子,连砸到阿喜身上都不在乎。
火焰汇聚在一起,翻天的火舌猛地爆出巨大火花,柴垛上端冒起黑烟,轰的一声熊熊燃烧起来,天色瞬间变得腥红一片。
再不救就来不及了!祝久狠狠咬牙,刚欲冲上前去,就见一道雪白剑芒自眼前横穿而出,如电挟风,直直朝着柴垛上的阿喜而去。
下一秒,祝久后颈一紧,身形一轻,猛地被提着双脚浮空。短暂的迷惑过后,她立刻反应过来,在苏潇跃过柴垛的瞬间,眼疾手快,配合着向前荡去的惯性,一把捞起了身下少女,营救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