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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洛克达尔站在那里沉默了许久。气氛一阵死寂,他雪茄的烟气袅袅而上,又飘散在了空气中。过了半晌,他才深深呼出一口气,声音低沉地朝电话虫那端道:
“你都听到了。”
“……”
“………………”
电话虫那端的多弗朗明哥沉默了片刻。在沉寂了几秒后,他用手掌抵住了额头,突然抑制不住地爆发出一阵近乎癫狂般的大笑来。
笑声像是愉悦到力竭,伴随着堂吉诃德手下们惊慌失措的奔逃声、以及血肉切割的钝响。克洛克达尔嫌烦似的把电话虫切断,又站定了身子凝视着那句尸体半晌,神色看不出喜怒。
过了不知多久,他转身离去,轻飘飘地向罗宾留下吩咐:“把尸体直接原样送给堂吉诃德,省得他来烦。”
与他云淡风轻的语气相反的是,他周身围绕的黄沙逐渐凝聚,仿佛暴怒般躁动起来。罗宾顿了顿,询问道:“那房间里的东西呢?”
房间里还有那天晚上,他送的绿宝石耳钉。克洛克达尔顿了顿,似乎并没有思索许多,只是轻描淡写般下达了指示:
“全烧了。”
*3
你已经离开阿拉巴斯坦一天了。
心脏上已经没有线再牵绊你,那副绿宝石耳钉你也留在了雨宴的房间里。你好像在罗的帮助下,就这样轻轻松松、干干净净地从堂吉诃德与巴洛克脱身了,仿佛那些晦暗的日子不过是你的噩梦一场。
罗考虑周到得堪称疯狂。那具尸体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运用能力把每一个细节都照着你的模样仔仔细细地雕琢一遍,尽管海水浸泡后大概率看不清。面貌与身材自然不用说,耳垂上还未痊愈的耳洞、身体上的白斑乃至于肝脏上的铅粒,他都完好无损地复原了一遍,简直可以以假乱真。
除了部分隐秘部位的白斑,他没有见过——不过,多弗朗明哥和克洛克达尔也没有见过就够了。
那枚伴随了你多年的戒指,被罗取下之后、戴进了那具尸体的指间;罗宾给你的耳钉也被他拿走,戴在了尸体的耳垂处。就连自己看了,恍惚间都忍不住怀疑那是你自己。
甚至在转移心脏上的线时,他也冷静而细心地利用手术果实的能力、模拟了心脏从衰弱到逐渐死寂的过程——那根察觉到异样的丝线,就这样在你眼前将心脏绞成血肉模糊的碎块。死人的血液并不新鲜,粘稠地、冰冷地泛着暗色。
你当然知道这是罗为你想的、最为周全的方法——然而当你看见那具尸体在海水中起起伏伏,戒指上的宝石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亮闪时,你仍然忍不住惴惴不安。
在极地潜水号远航离开时,你站在甲板上凝视着逐渐隐去的陆地,手指都不知不觉地紧紧握着铁质的栏杆,指节处泛白没了血色。你不知道这种不安感从何而来——好像色彩绚丽的泡沫,你知道迎接你的将是光明的未来,却也总担心它在下一刻破碎,或者甚至引向某种不可预见的深渊。
罗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你的身侧。他并没有出声,只是双手抱着胸静静地陪你站着,双眼凝视着远处、又偶尔不经意间转动眼珠望向你的侧脸。
像是见你面上的不安神色迟迟难以消退,他终于无奈似的叹了口气,脱下身上的外套、又不由分说地替你披上。
你愣了愣,道:“我不冷啊。”
罗替你拢了拢领口,挑了挑眉戏谑道:“我知道,这是在安抚受惊的病人。”
……不知道为什么,罗总能一脸嫌弃地表达他的关心,而且每次都能奇妙地传达到他的意思——也有可能单纯是你和他太熟了。
他的外套带着他身上的体温,以及浅淡的、消毒水的苦味。你瞧见他身上的黄色衬衣,漂亮地勾勒出尚显青涩的肌肉轮廓,一如既往地可靠。
你迟疑了一下,小声道:“……我只是有点害怕。”
罗“嗯”了一声。“你才刚刚脱离这两个组织,”他说,“会害怕也正常。”
你们两个又在船头站了一会儿。他外套的毛毛领刺得你脸颊有些痒,你忍不住拨了拨,调节气氛似的朝他开玩笑道:“说起来,你眼里的我还挺好看的。”
罗:“……?”
你耸了耸肩,道:“你不是调整了尸体的脸嘛。没想到在你眼里我那么好看,就连双眼皮都很完美,而且锁骨啊腰啊那边的轮廓也感觉比我自己的还要精致许多——”
“…………”
你没有说下去,因为罗朝你投来了某种看死人一般的凶恶眼神,就像当初瞪baby5和柯拉松一样。你没忍住缩了缩脖子,嘀咕道:“……我这不是夸你手艺好嘛……”
罗阴着脸似乎想说些什么,最终听着你的话反而生不动气。他伸出手来狠狠掐了一把你的脸颊,疼得你吱哇乱叫。
“……笨蛋。”他蹙着眉咬牙切齿道,“我怎么可能犯下那种画蛇添足的错误。”
你挣扎着含糊不清地说“对不起”,再三保证你完全相信罗的业务能力,他才勉勉强强地放过了你,一把扯走你身上的外套穿好离开,耳廓上还隐约泛着一点粉色。
……难得看见他像小时候一样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