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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阳(第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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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她家世代经商,一介商户女子嫁给了当朝御史,本以为该穷汉子得了狗头金——没事偷着乐。

谁料人一点都不带怂的,不仅牢牢执掌内院大权,还“善妒”到了全京城皆知的地步。

京城元宵灯节,她见过这位夫人。

十里长街流光溢彩,宴赏往来,车马骈阗。黑沉沉的湖面点燃万千星光,众人都结伴挽着共赏花灯。

唯有那位唐夫人衣冠极盛,翘着脚揪唐御史的耳朵。

如今却落得这个下场。

解差押制住她,骂骂咧咧道:“给爷老实点,都这样了还有力气闹事,看来还嫌这流放的路途不够远啊。”

通州距上京两千里有余,一路穷山恶水,黄土扬沙。虽说特定的路段有车马代步,但大多路途都要靠双脚徒步行走。这些高官女眷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如今哪里受得了这苦。

行途未半,便有女囚发了高烧昏迷不醒。

周遭景色变了又变,可眼前的路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一开始江蓉还有心思拉着顾念秋互相搀扶。可到后来两人便都唇色惨白,除了迈步再也没有其他力气。

顾念秋只觉得头晕脑胀,双腿沉沉似绑了巨石,尖石抵着汗水浸湿的纸似的鞋底子,是钻心的疼。

正是这疼痛让顾念秋还能在混沌的大脑中保留些许神智,不至于成为麻木的只知行走的纸人。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沉,尘土飞扬的尽头终于显露曲折官道,一旁石碑刻着“曲阳县”三个大字。

然而还未走近,便见城门紧闭,门外歇着成群的流民。他们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消瘦的面颊凹出苦难的沟壑。

吃不到奶水的娃娃哭泣声都微弱细哑,领头的杵着拐杖的流民看了她们一眼便失望地移开视线。倒是一个妇人走投无路,抓住解差的脚仰着身子苦苦祈求:“大人,能不能把我们领进城去,我们已经没地方去了呀!”

解差一脚踹翻了她,生怕沾染上什么脏东西:“搞什么,城外聚了这么一帮流民,也不怕得病。”

几个女囚面有不满,她们自小接受的是空中楼阁般的“修身”“爱民”教育,怎能忍受解差的残暴行径。只可惜她们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去,只能闭眼不去看这场面。

等了一会,两个短解将城门开了一条缝。

那群流民便发疯了般想要冲进去。士兵拿着武器厉喝:“想要挨刀子下狱的尽管冲进来,县里可不会给你们一粒米!”

“施粥的棚子已经在建了,你们待在外面还能领粥。要是擅闯城门,那便是犯了大罪!”

在刀光剑影的威逼下,恢复理智的流民只能不甘心地退下,就算有不甘心的人,也只能从众屈服。

“我们的命也是命啊!”

“俺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俺的娃娃也快没了气息了,你们的粥在哪啊,能不能快点!”

“求县令老爷救救我们!”

嚎哭声响彻四周,他们这行人便在这声声泣血中垂首走进了城门。

一个面容清秀的女囚神色怔愣:“傅春年的诗中百姓安居乐业,一片祥和,可为什么这里的流民却连饭都吃不上?”

傅春年是去岁的状元郎,更是上京世家有名的才子,风光霁月貌若潘安,不知是多少深闺贵女的梦中情郎。

他的诗才负有盛名,被今上多次赞赏,称其诗歌作品为“蓬莱文章,盛世之笔”。因此只要是他的诗歌,便流传极广。

思及此,顾念秋摩挲着指上那道疤,突然想起师兄言笑晏晏的脸。

明明出门前还高高兴兴地说得了贵人的赏,便带上京的糕点零嘴给她。可下一刻,他便客死他乡,再也没了那生龙活虎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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