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第1页)
他耳根红得要滴血,慌忙去拾的时候,就被赫连姝止住了。“瞧这个没用的样子。”她沉声道,“要见了血,还让人怎么吃饭。”她说着,自己将匕首捡起来,擦拭干净,重新放回刀鞘里,脸色冷冷的,只瞧了一眼他辛苦切好的那些肉。“本王瞧着也没胃口,你吃了吧。”崔冉脸上既窘迫,喉头更堵得生疼。也不知怎么的,从前她更落他脸面的时候也多了去,他也并不觉得如何,偏偏此刻,竟有阵阵酸意涌向鼻端。他用尽力气强忍住了,只下唇咬得发白。只听着对面的赫连姗慢慢开口,像是有些叹息的模样,“这等事情,本是随你心意,二姐也不该多嘴什么。”她沉吟了片刻,“只是,到底有些可惜。”“怎么说?”赫连姝悠然自得地将手架在膝头上。“不论你有没有收用过他,他在你帐子里跟了月余,总是人人都瞧得见的。你是皇女,你碰过的男人,有几个敢要?”她看了看面色苍白的崔冉,温声道:“你不要他,他不一定活得下去。”崔冉跪坐在后面,面对着那人弃若敝履赏他的一盘子肉,没有半分的胃口,只觉得这大帐,尚不如他先前路途中与众男子们挤过的破旧帐篷,像是没有顶似的,寒气能从四面八方涌进来,灌得人浑身冰凉。他听见赫连姝有好一会儿没说话,像是瞥了他几眼,才扬了声道:“行,那我再想想。”他也不大留意,后头的半席是怎样过去的,只知道酒足饭饱的时候,赫连姝说她二人尚有军务要商量,让他自己先行回去。他猜想,这便是出来前她所说的,给他机会探听宫中亲人的消息,她只作不知道罢了。只是这会儿,他忽地觉得,仿佛也没有什么意思。鹦哥儿在帐外候着他,替他拢斗篷的时候像是惊了一下,“公子你怎的脸色这么难看。”说着还往大帐里觑一眼,压低声音问:“不会是殿下又欺负你了吧?”他只摇了摇头,乏力道:“不是,大约是帐子里闷,透透气就好了。”二人便一路慢慢地走回去。黑鹤城的营房建得颇成规模,从此处望去,连绵一片,灯火罗布。由于住得比一路上舒适许多的缘故,北凉的兵们都高兴得很,神气都比在路上时要好上许多,三三两两地不是吃饭,便是侍弄马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笑。即便是见了他们两个男子,神色中也不见什么凶光,比之往日要和气许多,也可能是当着两名皇女跟前,更收敛一些,不好胡来。只是崔冉保留着从前的习惯,抱定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思,仍是拣着边缘的地方,避开人走。不料正走着,却忽听一道颇为熟悉的声音,音调高扬着,在夜里听来格外的响亮。“这不是北凉的王夫吗,怎的趁着夜色里,在外头闲逛。要是旁人没看清,给捉去了,可怎么好呢?”32关山沉月(四)今后会去哪里。他一愣神,也认出了对面身份。竟是从前宫中的几个君侍,挤在这营帐外围的偏僻处,灯火也照不大见,个个蹲在地下,也瞧不清究竟在做什么,身形大半隐在夜色里。他忍不住就问:“你们如何在这里?”虽如今两军会合,都住进了城中的营房,但彼此之间,仍是划地而居,以便军中管理。尤其是他们这些被俘的人,更是被下了严令,不许越界,违者必有重罚。只因北凉人也是明白的,他们这两支队伍里,押送的尽是陈国的贵族,只是男女隔开,分别赶路罢了。这些人里,原就有许多是一家老小,亲眷、夫妻,数不胜数。如今都聚到了一处,各自都怀着寻亲的念头,若是再不强令分开,便要乱了体统。前几日里,已有不少难捱思念,壮着胆子与亲人相会的,让那些兵给捉住了,打得好生凄惨。而眼下这地界,是在赫连姗的营房外围。要是让巡逻的兵给瞧见,也是落不了好的。不料,他这般问,对面却是会错了意。姜才人向来是个嘴上不饶人的,方才刚讽了他一句,此刻越发的要奚落他。“也是,咱们这些人在这里,都是偷偷摸摸的,将心揣在嗓子眼儿呢。哪能比得上你,有北凉人的皇女在后头护着,那自然是横着走也无妨的。”崔冉不愿与他辩,身旁的鹦哥儿却是听不下去了,“我们公子是跟着殿下来吃酒的,自然是大大方方地来去,怎么了?”对面瞥他一眼,就更是冷笑,“如今身边都有人伺候了,果真和咱们不是一样的人了。”鹦哥儿从前是在县衙做一份杂役,冲着赫连姝开的工钱,才跟着上路。他不是宫中或大户人家里懂规矩的奴侍,半分也不怵,昂着脖子便要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