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第1页)
她面色微露迟疑,背弓得低低的,掀着眼皮瞧他,“这火好似是,起在公子住的院子里。”崔冉不由愕然,重复了一句:“我的院子?”“正是。昨夜之火,波及虽广,过火最多的,却还是公子您与殿下的院子,这两间院子原是相邻的,也是说得过去。”对面为难道,“下官带着人细细摸查,寻到您那处的院墙底下,有一个铜盆,里头似是有烧过火的痕迹。”他闻言身子一僵,在众人注视之下,只觉得一股凉意自脚底涌上来,将他灌了个透心凉。原来,竟是他惹出的祸。“公子。”身边的鹦哥儿急唤他,一把扶住他手臂。他回了神,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恍惚,一个趔趄,险些从门前的石阶上跌下去。他望着不远处的赫连姝,哑声道:“我……”那人站在院子里,眉头紧锁着,瞧一眼他脚下石阶,极为嫌恶的模样,冲鹦哥儿道:“扶他进去。”鹦哥儿何等的乖觉,立刻搀他往里走,也不顾他仍有请罪的心思,半扶半拖着,将他架回书房里坐下。他只听外面赫连姝又低声说了两句什么,随即那道影子便进了门。她应当是一夜没有睡,眼睛底下带着淡淡的黛青,越发衬得她脸色阴冷,让人生畏。他被鹦哥儿按在椅子上,还想挣扎着起身,“皆是我之过,请你……”“坐下。”对面粗暴打断他,眉眼都带着戾气,“别成天要站要跪的,本王看着都烦。”他闭了嘴,默默地缩着身子,低头坐在椅子上。如今回想起来,昨日里赫连姝要他去陪席,他确是没有多想,便跟着走了,只以为铜盆里的黄纸燃尽了便罢了,并不曾深想过。到了眼前才懊悔不及。也不知昨夜走水,伤着人没有,因他一人之故,便烧了半边县衙,这是何等的造孽。他听着方才赫连姝的口气,话里话外训那县令,像是要徇私护他的模样。可越是如此,他自己的良心才越是难安。他不敢抬头,就听眼前的人冲鹦哥儿道:“昨夜起火,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鹦哥儿怯怯弱弱的,声音极小,“奴是,是听人喊起来才发现的。”即便是崔冉心里愧悔,心神极乱,却也听出了不对来。昨夜这火起在夜深人静时,若非赫连姝睡觉警醒,救他出来,他怕是已经葬身火海了。直到他们离了火场,尔朱云等将领才匆匆赶来,至于县令与衙役下人,就更要往后排。若是这火从他的院子烧起来,鹦哥儿那里应该火起得更早,烧得更大才是,他如何能等到旁人呼喊才察觉,且还能全身而退呢?果然,赫连姝立刻就冷笑了一声,“本王给你个机会,自己说明白。”慌得鹦哥儿立时就跪下了。“求殿下饶命,”他道,“奴不敢欺瞒,昨夜起火时,奴并不在院子里。奴见公子随您吃酒,一直没回来,原是出门去找的,寻到花厅那里,听人说是随您回去了,奴也放心,随后就……”他越说声音越低,“正巧遇见几个从前的同伴,叫奴去吃瓜子闲话。奴心里想着,公子睡在您那里,大约这一夜是不会回来了,奴便是在外头留得晚些,也不打紧的。”赫连姝瞧他一眼,“你可知道,对本王不老实的后果是什么。”他赶紧叩头求道:“奴绝没有这个胆子。奴是同他们闲话到深夜里,见远处竟起了火光,又听有人叫走水,才知道大事不好,慌忙赶回来,见两边院子都烧起来,吓得慌了神,只道是闯了大祸。后来听说殿下与公子都好着,才敢放下心来。”书房空旷,只闻他砰砰磕头声。“再给奴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欺骗殿下的。要有半句假话,就叫奴天打雷劈。”崔冉听着,也觉得他所说多半是实情了。想来鹦哥儿被赫连姝亲自挑了,来照料他,从府衙里做粗活儿的小侍人,一跃也成了有些身份的,遇见从前的同伴,大约半是旧情,半是受对方恭维,加之年纪轻,玩心又重些,也是一时侥幸了,满以为在外面闹上一夜也没事。又哪里知道,偏偏这一夜里,竟会生出这些事端来。他瞧着鹦哥儿怕得厉害,叩头结结实实的,半分不敢有虚,要是再磕下去,难免是要将头也磕破了。便忙着道:“此祸皆源于我,与他没有多大干系,求你不要责罚鹦哥儿。”原是也要起身跪的,让赫连姝一眼瞪过来,想起她片刻前吼他的模样,便定住了。不敢跪,亦不敢坐,双膝似屈不屈地僵在半空,十足的别扭。就听那人冷笑:“你一天求本王几回了?怎么,本王说话你当耳边风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