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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婚(第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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铡刀落地,他闭眼落下一滴泪,在那人额发上亲了亲,允诺道:“好。”

于是风止,天光乍破。

“爹爹,女儿不想嫁。”大院中,义宁双手攀上她父亲的胳膊,和往常一样,撒娇似地摇了摇。

故人与今人的模样在眼前交叠,李时允从恍惚之中醒过来,环顾四周,已然春深似海,料峭不在。

他哀叹一声,伸手揉了揉尚且能活蹦乱跳的女儿的头:

“不想嫁,便不嫁吧。”

“只要我永安王在世一天,我女儿义宁,除自己相中的如意郎君外,永远不必委屈自己嫁作他人妇。”

于是当晚,在一间密不透风的漆黑屋子里,李时允十年来第一次唤来了姚温。

彼时姚温一袭黑色劲装,站在飘摇不定的烛火下,神情漠然,瘦削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冷得像块经年不化的九尺寒冰。

听完李时允的吩咐,她漠然点头,道:“属下遵命。”

李时允靠在角落的乌木椅上,一手撑头,一手拨动腕上缠绕着的佛珠串,半边身子浸在阴影下,看起来像是被黑暗吞噬的半面修罗。

他细细端详着对面的人,从头到脚一寸寸看过去,叹了口气。

到底是心思太重,明明长着一副和义宁九分相似的脸,乍一眼看过去,竟还是彻头彻尾的两个人。

这人他初见时就觉得是个厉害人物,街边的乞儿常见,为了谋生耍杂耍的也不少,但像她那样,九岁便能将驯兽一技练到出神入化的,恐怕世间罕见。

别人训得都是些猫啊狗啊,她倒好,苗疆的毒蛇、西南的竹熊、岭南的巨蜥在她手底下都能变得服帖,一举一动,仿若沾了人的灵性。

不想朱雀阁这座围城,到底是消磨了人的心性与灵智。曾经的一双眼双瞳剪水,明眸善睐,如今再看去,只觉得其中荆棘丛生,冰冷刺骨。

沉默半晌,李时允忽而轻笑出声:“你就不恨?”

“属下的命是主上给的。”姚温即答,面不改色。

“谎话。”李时允显然对她的回答不满意,眉峰一挑,拿起手边的茶盏,冷笑道,“重说。”

姚温被人戳破,抿了抿嘴唇,一时拿不准眼前人的心思,辩解的话头在喉咙里滚了两圈,讲不出口。只得低头认输道:“属下的命都在主上手里,有什么恨不恨的呢?”

“很好。”李时允得了心中答案,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茶盏搁回一旁的桌案,再次开口,语调沉沉,“那就记得做好你的事情。”

话音落地,他拢了周身宽大的袖袍,起身向外走去。衣袍拂过处,了无情。

他从不相信什么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他只信成王败寇,弱肉强食。要想彻底拴住一个人,就要先死死掐住那人的命脉。

而姚温的命脉,就是她对生的渴望。这一点,他绝不会看错。

早在十年前,为了求一线生机,她就主动抬起头,将自己脆弱的喉管主动暴露给了他。何况今日?

不过,路过姚温时,或许是因着人间仍有挂念,尚存一丝良心,或许是这密室太黑,总能迷迷糊糊地看见那人的幻影。总之,清风照面,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忽然涌上李时允的心头,促使他脚步微微一滞。

姚温一怔,转头对上李时允的视线。

他却将目光转瞬错开,看回了黑暗中的虚无一点,伸出手,破天荒地拍了拍姚温的肩。

“苦了你了。”她听见他说。随后忽然烛光闪烁,那人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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