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暮色郊原(第1页)
应王突然杀到,行事狠厉果决,打了闻驰一个措手不及。他正在苦苦思索如何设法转圜,应王已经向厅外唤道:“赵铿!”
“卑职在。”一个精瘦的年轻男子,身穿黯色粗布袍衫,快步进来,向应王抱拳行礼。
“你换上官服,”应王吩咐道,“今日过河,赶去沙庄驿馆,教他们好生预备,孤王明日过去,带的人不少,别出了什么岔漏——这一路向南,直至京师,也要他们着人传话,各处馆驿,都等着迎候本王。”
“得令,”赵铿立即解下包袱,取出宝蓝色团花的禁卫袍服,麻利穿好,又扫视厅中诸人,笑嘻嘻问道,“卑职就这么去了,殿下身边不用扈卫么?”
“自有本处营官着人值守,不用你顾虑。再者,这里还有一位程樟程典尉,不比你本事更强?”
“原来程探花也在此处,那卑职心里就踏实了。”赵铿先是惊讶,然后嘿嘿一笑,“不过论起伶俐机敏,卑职只怕还是比他强上几分。”
应王终于笑了笑,也只不过是嘴角微抿,眼神依旧严厉:“不用你在这里卖乖弄巧,要是误了事,孤要你的脑袋。”
赵铿便不再多话,正色领命,又转身匆匆而出。
他前脚才走,另一名跟随闻驰来此办案的工部主事后脚便进了议事厅,一本正经向闻驰禀报,称官仓账簿俱已核验,并无错漏不符之处:“所谓藏匿官印,长领公帑不还等事,恐并无实据。”
闻驰神色尴尬,并不接话,那主事正心下诧异,听得侧旁一声冷笑,不禁恼怒扫视。
一瞧之下,他心下大骇,慌忙躬身执礼:“卑职,卑职不知殿下驾到,十分失礼,还请,还请殿下宽恕则个。”
应王却瞧也不瞧他,长身而起,负手出了议事厅。
黎安大仓的这场风波,因为应王的强硬插手,结果是季文琛与钦玉和两个,都被革职查办。
尽管县城捕快和衙役在钦宅之中并未搜出多少浮财,应王还是蛮横下令,将其家小一并锁拿,同赴京师。
毕竟,那般气派华丽的宅院,要说这人清廉干净,鬼都不会信。
自知大难临头的钦玉和面色灰败,神情萎靡,只是在瞧着同样被剥去官服的季文琛之时,眼中才会闪烁着仇恨的怒火。
季文琛却是神色平和,穿着灰白色的中衣,坦然进入囚车,任凭官兵将自己脖颈、双手都枷住。
于全安则十分惊恐:“小人不是案犯,为何要抓小人,小人冤枉!”
“管你冤不冤枉,老老实实闭嘴!”囚车旁的哨长,刀柄狠狠一砸,于全安头破血流,当即昏死过去。
三辆囚车,连同串成长串的钦宅家人,自黎安至神都五百里余,沿途餐风露宿,饥渴难耐。有女眷半道熬不住,已经丢了性命。那于全安在囚车里强撑了两日,终于大声哀嚎:“小人受不得了,求诸位大人给小的一个痛快,左右是个死,就死在这里便了。”
常玉琨骑马过来,不紧不慢问道:“那你且说,咱们凭什么给你个痛快?”
“小人都从实招了,”于全安伸着脑袋,艰难喘气,“实是那钦大人私下寻着小人,给了五百缗的交引票,教小人出首诬告季大人。小人这辈子也没见过这多钱,一时贪心,就答应了他——”
“既是得了银钱,你又藏在何处?”
“都,都在小人,兜裆的裈裤中。”
常玉琨也不嫌溲臭,亲自动手,从于全安底裤之中搜出一个薄薄的油纸包来。
他捏着鼻子解开纸包,里面果然是三张交引票:“还当真是五百缗,那钦玉和家中,连百缗银子都无,倒舍得与你这许多?”
“实是小人猪油蒙了心,贪心这笔银子做了蠢事。”于全安哀求道,“如今小人银子也交了,大人先将小的从这笼子里放出来罢。”
“放出来?以仆告主,还是诬告,便是从轻发落,也是个流刑三千里。”常玉琨笑眯眯抖着银票,“倘若这一路你打熬不得伸了腿,那也算是逃离苦海了么。”
于全安眼神绝望,张着嘴,要哭却哭不出来,抖着身子只是嗬嗬叫唤:“求,求大人,给小的一个痛快,啊——”
常玉琨转身便将交引票呈给了赵铿,那赵铿笑嘻嘻行至钦玉和的囚车旁:“钦副使,你那人证已经招供实情,还有甚么话说?那京城之中,又是何人指点于你?”
钦玉和闭着眼睛,一声不吭。